顾涧的语气渐渐走向暴虐,他压抑了太久太久,这是他从小就意难平的事情。从小他得到的就是次别人一等的东西,顾铭的是,顾安的是,这些他都认了,可凭什么就连秦钦的都是?
明明他才是羽皇的血脉,明明他才是羽族正经的皇子,秦钦只不过是那个人类女人带过来的野种,凭什么他却能位至少将军,而自己这个真正的皇子却从来入不得顾南的眼。
有的时候,人的嫉妒之心是一种相当可怕的东西,它能让原本温和的生命变得恐怖狰狞。
顾涧没有杀秦钦,他要让秦钦活着,死算什么,活着,有时才是最大的惩罚。
秦钦在脏乱的狱房中醒来,一睁一合的眼开关着昏暗的牢房。
他知道,他们带走了顾北林。
他极力地想站起来,身体却早已经到达了极限。伤口没有被处理过,已经冒出了脓血,失血过多让他的脑子一片混乱。
秦钦艰难的蠕动着身体向着狱房门口爬去,他的手才刚接触门岗,头部便受到一记重击。拿着铁棍的兵痞子混账一笑。
秦钦的兵和顾涧的兵从来不对付,兵痞子曾经受过秦钦手下的教训,被人吊起来打。他想着这些,眼中乘满恶毒,挥棍还要再打,狱外却嘈杂翻滚。
秦钦握着狱门的手垂下去,昏迷之前,他迷糊的听见嘈杂的惊叫。
“太子回来了…”
“报——西城门已破…”
“太……”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秦钦又看见了一片强光,在那光芒下,血液与泪水都被相继吹去,过往与杀戮都被一一掩盖。
意识猛地转醒,秦钦尖叫一声从梦里挣扎着醒来。
醒来后他呆愣愣的盯着床顶的绫罗,眼里还有那一片惊恐,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密密的汗珠,一滴一滴的汇成大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下来。
秦钦揉了揉不知不觉皱起眉头,放下手,痴痴的发愣。
疼痛的感觉至今刻骨铭心,那一片血眩晕在眼前,似乎还能覆盖理智与灵魂。不仅仅是来源于身体上的痛,更是多日情绪的积压与吞噬。
数半月不眠不休的浴血奋战,身体变成厮杀的机器,好不容易等到胜利在望,这梦寐以求的安定却是顾安拿命换来的。
回到宫中,迎接他的又是另一番地狱与凌迟,母逝、国危、失储、内乱,身体早已麻木,意识却不能随着昏迷解放。
那一年,明明他才十六岁。
秦钦叹了口气,望向窗外。
月亮已经不见了,天光渐渐明了,始作灰蒙蒙的天空上又奇光异彩时不时闪现,那是九重城的翼空军们在做巡逻准备,准备着投入到守卫羽族圣地一整天的治安中去。
往事过人已相继随着岁月的尘封渐渐而去,那埋藏在大雪深处的血水已经冻成了冰块,尘封的忠骨与叛骨也已经灰烟作了。
如今的羽族,已经挺过来了。
这来之不易的盛世,秦钦绝不允许有人动不臣之心,也绝不允许有老鼠坏了这一锅汤。
都说水至清则无鱼,可又有没有人想过,也许至清的水,并不需要鱼呢?
天光刚刚放明,天边还吞涌着月色,十二部府之一的齐府就被敲响了门。
“奉旨搜查,速速开门!奉旨搜查,速速开门!”
金装银革,一身华饰,正气逼人。
正是羽族圣地九重城的保护神北阳军。
婢女还在为齐荣军整理衣襟,齐荣军挥手将她抛开,皱起眉探着身子,示意齐府管家:“怎么回事?何事喧哗?”
管家躬身守候在齐荣军主房外:“回部军,是北阳军的搜查令,秦钦秦总领带着来的。”
“搜查令?”齐荣军喃喃几句,眼底神色反转晦涩,轻声问管家:“人进来了吗?”
“进来了,秦将军在主堂坐着等将军呢。”
齐荣军听闻秦钦在坐着等他,眼眸瞬间睁大,无不惊骇,低声怒吼:“他坐着等我?!你们是死的吗?一个个是嫌我官路顺畅了是不是?!”
他一边骂一边向主堂飞奔过去,急得鞋子也没有好好穿,松松垮垮的掉落一只下来。
管家一边挨骂一边苦着脸捡上鞋子跟上他:“部军,不是我们不报,是秦将军不让啊,他说就让您睡,怎么好意思搜别人的家还把别人吵醒呢。”
吵醒?
十二部的作息是卯时起戍时定,他昨晚喝多了,今早贪睡,如今早已经过卯时。
秦钦哪是不忍心吵醒他,分明在这里等着参他!
齐荣军在心里骂他,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急急忙忙收拾好表情,一脸严肃庄重的进入主堂给秦钦行了个军礼。
秦钦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也没有叫他起来,心情看上去还不错:“今日阳光甚好,齐部军这处宅子买得正好,适合春日赏景打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