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渐起。
秋天总是多愁多思的季节,不然怎么会有吴文英那首着名的“何处合成愁,离人心上秋”?尤其是近几日阴雨连绵,击打着窗外的芭蕉,如泣如诉,呜咽缠绵,让人心情莫名烦躁的同时,也增添了几许萧瑟凄凉之意。
衣竹性情刚硬坚毅,最不喜欢所谓伤春悲秋,没有受到丝毫影响;桑兰雪乐天知命,更兼因为梁鸿飞的事情没事偷着乐,所以也没什么大碍;白璧微内心如何不得而知,表面上却依然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只有向来平静优雅的陈雨然情绪明显低落,始终郁郁寡欢。
尽管不知道原因,但同室的其余三人都很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只是不引人注意的对她关注了许多。
周六上午,大家都没有出去,凑在宿舍里一边洗衣服一边闲聊,白璧微三人都试图引得陈雨然开怀一些,陈雨然心知肚明,也感激她们的好意,只是有些事情,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放下的。
比如,他。
“陪我去做头发吧。”陈雨然突然开口。
她有心事。虽然没有说,白璧微却很清楚。
那么,现在,是下了某种决断吗?
“好啊,”白璧微回答得很痛快,“我也想改个发型试试。”
“我也去。”桑兰雪挤了过来,“准备染个颜色。”
白璧微很认真地看了她片刻:“嗯,染个翠绿翠绿的,骆驼啃你。”
桑兰雪都懒得和她抬杠:“为什么不是羊啃我?”
“羊太矮了够不着。”白璧微还在一本正经的分析,“你总不能趴地上让它啃吧?”
我疯了才会让羊啃……啊不,我疯了才会和你讨论这种无聊的问题。桑兰雪翻了个白眼不理她,望向衣竹:“你去不去?”
衣竹万年不变的短发,剪不剪的也就那么回事。
“去吧。”衣竹迟疑了一下,“变漂亮了给你们挡色狼,如果丑得没法看,帮你们挡臭鸡蛋。”
三人都无语了。
这话是有多毒啊,她们再丑还能丑到影响市容、甚至被扔臭鸡蛋的地步吗?
*****
静静地走在路上,陈雨然沉默了一会儿,轻轻问:“我把头发剪了吧。”
她那一头缎子似的秀发一直是三人羡慕嫉妒恨的目标,闻言都是一怔――她怎么舍得?
白璧微侧过头去,望着陈雨然美丽却有些落寞的面颊,似乎有些明了。
长发代表着一生的牵念,剪去这满头烦恼丝,是不是说明了,她不想再有什么牵挂?
可是,她牵挂的那个人呢?
联想到陈雨然近来的心不在焉、希冀以及失落,白璧微知道,她等待的那个人,没有来。
“再有几天就是你生日了吧?”白璧微仿佛不经意的问。
陈雨然略略一怔,遽然望向白璧微。
她……是知道了什么?
白璧微恍若不觉,继续设想:“万一剪成短发特别丑,顶着一头鸡窝怎么过生日?”
陈雨然一时气结。
她再怎么折腾也和丑不搭边吧?
“你就让她剪呗。”桑兰雪本来也觉得陈雨然把头发剪了挺可惜,却也看出她情绪不对,不知道该怎么劝解,见白璧微如此插科打诨,赶紧接了下去,“成天和个大美女同进同出的,你压力不大啊?”
“不大呀,挺享受的。”白璧微看看陈雨然又看看桑兰雪,“再说了,剪下来又不能接咱们头上,你跟着起什么哄啊。”
“还真能接,”桑兰雪一脸认真的反驳,“要不咱们试试?”
陈雨然微笑着看着她们,心里那片阴云,似乎被驱散了不少。
那个人……如果他真的不来,虽然难过,她也会继续好好地,好好地生活。
因为还有这么多在乎她、也值得她在乎的人。父母,亲人,同学,朋友,都是她力量的源泉,幸福的动力,不是吗?
最终陈雨然选择的发型,是稍稍打薄,发梢处烫成大卷。
镜子里的自己始终美丽,可是如果他不来,这份美丽又能给谁看呢?
理发店里一直播放着柔和舒缓的音乐,陈雨然的心绪,渐渐的被其中一首曲子吸引了。
曲调低回婉转,如泣如诉。
听着这曲子,便仿佛能看到一位盛装新娘等不到良人归来,心伤欲死却又无可奈何。
人说相思苦,离人心上苦缠绵。我说相思难,山高路远难相见。一点愁,感慨万千,红豆应无言。
红烛为谁燃,今夜你不在身边。偷拭腮边泪,红红喜字我无缘。一杯酒,思绪万千,望不回旧时燕。
最怕你寂寞,最怕你孤单,今夜梦中应有你,痴情一点;最怕你寂寞,最怕你孤单,今夜梦中应有你,相思一片……
陈雨然心下一片惘然。
那个人的感情,她从来不曾怀疑过,只是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没有来?
白璧微静静的坐在一旁,面上看不出什么异常,手指甲却渐渐地、深深地掐进了掌心里。
这是一支老歌,平时很少听到,她却很熟悉。
当年,多少个无眠的夜里,这支曲子陪伴她到天亮。
红烛为谁燃,今夜你不在身边。偷拭腮边泪,红红喜字我无缘。一杯酒,思绪万千,望不回旧时燕……
掌心里传来的刺痛,也比不过心里的痛意。
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