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跑在火海里,这些火焰如同从地里长出来的恶魔一般愈燃愈烈,而火苗就是它们的尖牙厉爪,燎在身上裸露的肌肤似刀割般猛烈。我咬着牙忍耐着皮开肉绽的痛苦努力向前跑,但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这火海是否有尽头,我只知道我们不能停下来,只有用尽力气向前奔跑才会有生的希望。
前面除了通红的火光,看不见任何东西,加上吸进去大量的浓烟,我的意识开始有些混乱,身体摇晃着踩在柔软发烫的沙面,几次都要倒下去,多亏文露的拉拽,以及一直紧紧抓着我的方筱,才坚持下来。我用力咬破自己的嘴唇,企图用疼痛来刺激自己,可效果微乎其微,继续向前跑,脚下的地势突然向上倾斜。
我还记得这里是个坡谷,脚下的感觉说明我们现在已经来到了坡谷的边缘,尽管无法确定跑出这里就会得到安全,可心里还是徒升起一丝希望,脚下迈步的速度又加快了一些。
向上又爬了一段距离,周围的火势瞬间变小,浓烟也开始被空气稀释,呼吸通畅了许多。这一刻,我知道我们又一次得到了幸运的眷顾。又挣扎地向前跑了一段,当脚踩在了坡谷上方的沙面,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倾倒,然后连滚带爬地跌倒在平坦的沙面上。当脸庞重新被夹带着零星雨水的风沙抽打着,之前想要躲避的东西,此时却成了最贴心的感觉。
我如同死人一般躺着,任凭风吹雨淋,身上被烧伤的地方经过风吹拂后仍然令我痛不欲生,但我没有力气呻吟这痛楚。我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也真的没有力气站起身去管。就这样这么躺了很久,直到风雨渐渐停止,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上半身裸露的肌肤,上面的疼痛再一次把我唤醒,我不敢用力挣扎,双臂仿佛掉了一层皮。幸好,我还穿着丛林穿越服的裤子是防火材质,保护了我的双腿不受烧伤之苦,要不然,双腿无法前行在此时是极其恐怖的一件事。我睁开眼爬了起来,周围一片昏黄,颜色暗淡血黄,看不到天空。我晃了晃手掌在眼前,才发现原来坡谷里的火还在燃烧,而我就在边缘,火焰已经蹿到脚下。但不知因为什么它们无法蔓延上来。
为了安全起见,我立刻向后退了几步,手掌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看了一眼原来是沙萝的叶子,想到之前从下面钻出来的黑红蝎子,我的神经立刻绷紧,但仔细一看却发现有些不同的是——这里的沙萝叶子居然还是绿色。
一些猜疑,包括出现的坡谷,枯萎的沙萝叶子,以及潜伏在地下的蝎子,似乎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木为生发现的那个坡谷并不是普通的地方,那下面是那群恐怖蝎子的集聚地,沙萝因为它们的剧毒都瞬间干裂枯萎,包括后面无法熄灭的大火也必定有所联系。
无暇继续分析透彻,周围压抑的氛围令我呼吸困难。这他妈到底是哪里?心底无声的呐喊让我陷于恐慌,这种恐慌有别于之前的种种感觉,尤其是当我知道这一切的真相还会如此。可我所知道的真的是“一切的真相”吗?
我站起来,天空已经极其昏暗,夜色已经降临,但仍能看到我们逃出来的其他人凌乱地倒在周围各处。
我依次走到他们身边,除了因为中毒仍然昏迷不醒的索鑫外,其他人都只是轻度烧伤,但因为高度紧张与劳累无法立即站起。
我们互相搀扶着离开,没有方向,只是想远离身后这片危险的坡谷,走累了就停下来休息。
走了不知道多远,直到身后的火光已经看不到了,这时天也完全黑了下来。
最后,我们跌倒在沙面上,仰面朝天,天空中已经星海密布。这片沙漠无边无际,这让我们感觉大地像是与天相连,伸手就能够到星星。这种美景,令我们暂时缓解了一丝劳累。
时间被阴冷的空气带走,温度骤然下降到一种无法忍受的地步。
其他人也都是如此,几乎没有人身体是完整无缺的。
我们环顾周围,地貌已经不像之前的样子,身边出现一些在沙漠中常见的矮灌丛,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好兆头,这才是正常世界的样子。
“我们需要……生火……”文露爬起来,声音有气无力,她的脸上有一部分被熏黑,头发也有几处被烧焦,身上衣服凌乱非常狼狈,肯定身上的肌肤也无法幸免。
我们来到一棵稍微繁茂的矮灌丛旁,将还在昏迷的索鑫安置好,方筱已经恢复一些意识,虽然有些虚弱,但已经能自己照顾自己。然后,开始收集周围埋在沙子里干枯的枝条,虽然它们形似枯骨,但我知道其中内含的生命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坚毅的,只要一场雨水,它们就可能开出瑰丽的花朵。
枯枝条堆在一起,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点着,三个人用打火石与匕首从不同角度费时费力很久才成功。
望着慢慢燃烧起来的篝火,我们才感到一丝安全感,即便不久之前我们刚刚被它所伤。在荒漠里,火光不仅能给我们带来温暖,也可以驱走危险。
木为生检查了一下索鑫的伤势,原本我已经准备接受噩耗的到来,但火光之下,医生的脸上竟没有了严峻,反而一脸惊讶。
我走过去,明白了他为什么这样表现——索鑫手臂上的毒斑竟然奇迹般消失了。
木为生摸了一下他的脉搏,然后告诉我们,索鑫脉搏正常,看了一下其他生理特征,似乎已经脱离的危险。虽然结果有些令人难以置信,但事实却摆在我们眼前,有了之前那些匪夷所思的经历,这次的情况有些见怪不怪了。
将索鑫安置平稳后,我们围坐在篝火旁吃了一些留存的沙萝充饥,有些发蔫的果肉经过一路颠簸后早已干涩无味,但却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够依赖补充体能的食物。吃过后,我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大家都还未从那一系列的折磨中缓过来,周围只有燃烧的枯枝发出噼啪的响声。
不知过了多久,搭起的篝火已经燃尽一半,火光中每个人的身影都像是一尊毫无生命的雕塑。我忍不聊这种诡异的安静,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问文露,我们之前所遭遇的那恐怖生物是什么?是蝎子么?希望能从中发现什么,至少应该知道该如何避免再次遇到它们。
但文露也没有给我肯定的答复,她薄弱的分析结果与我当初所想的无异。她说这种蝎子的品种她自己也没有见过,她猜测是种群居蝎族,而那个坡谷可能是那蝎群的老巢,这种蝎子它们以沙萝为食,潜伏在下面。而索鑫莽撞的举动无意间引出了其中的蝎王,这种群居生物一旦首领受到侵犯,群体就会聚而攻之。后面的遭遇不必多述,我们的狼狈足以说明。
随后,文露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有些困惑地看着周围。
“我想不通的是,这里的地貌为什么会突然变成了沙漠?”她自语道,然后她拿起一撮沙子,流逝在手指缝间。
这也是摆在我们面前一个巨大的谜团。因为所谓的毁灭,之前的虚拟世界开始湮灭,我们从山体里拼命逃出来,然后很突兀地跑到了这片区域。想起之前站在那如同世界边缘的区域,这一切仿佛穿越了一般。这到底是什么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