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香心里替自家小姐高兴,纵使她向来稳重到底还是忍不住地追问道:“大小姐,咱们真的要去京城吗?”
那厢,芸香见院中无人,东墙那边又传过来高高低低的人语声,便已晓得绝没有走漏风声的可能,也就安心地阖上窗,过来与桂香一起围在林幼卿身旁。
林幼卿无奈地顶着射过来的两道如出一辙、饱含希冀的目光,不由苦笑:“一切自然是听从太太的意思。”
去不去京城,岂是她所能决断的事。
此事不取决于她的意愿,当然也不全然取决于小宋氏的意愿。
准确地来说,取决于小宋氏与那位姨母角力的结果。
左右这个结果的因素有许多,比如双方的实力、财力,以及欲求。
作为一家之主的林永寿,只醉心于仕途上的钻营。
家中一应事体均不屑于过问。
而那位独揽家政大权的母亲想必是不大乐意放她去京城的,不然她的“头风”也不会发作的这般毫无征兆了。
是因慈母之心未泯,又难得地见识远在寻常人之上一回,觉得京里不是个好去处,却又不好回绝。
尤其自家处在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地界上。
就更又不好搏了自家姐姐的情面而一时左右为难、不胜心烦。
还是这个女儿虽不得她欢心,一时见有人要了去,却也不情愿丢开手,放她撇开父母姊妹独自去京里享福。
好比一块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却又可惜罢了。
还带有某些“不患寡而患不均”的狭隘心理。
抑或是……
请原谅她想象力的贫乏,实在无从揣测那位母亲乖张的心思。
据林幼卿一年来身临其境的体会以及对小宋氏做派的冷眼旁观。
前一条无所谓有,后一条无所谓无。
桂香芸香听了,也觉得这桩事的确如大小姐所言,是太太说了算的。
一下子就觉得去京城的希望渺茫起来,她心底与面上的欢喜就仿佛蒙了一层尘土,晦暗起来,失了明丽的色彩。
自家大小姐虽为长女,又是家里几位小姐中容貌生的最好的。
偏偏又一向不得太太的意。
平日间,太太去别家做客或是在自家待客,从来都只领着下头的三位小姐。
更遑论去京城侯府这样的好事,又怎会落在自家大小姐头上呢?
虽说那位姨夫人指明了要接大小姐去,但只要太太不乐意、不松口,事也决难成行。
林幼卿心下不忍,意欲安抚两人几句。
不想,芸香很快便被桌上那个巴掌大的黑漆雕花鸟纹描金的匣子吸引过去,随即眼睛亮得能发出光来,乐而忘忧地催促道:“大小姐,快打开来瞧瞧姨夫人送了些什么好东西来。”
这是方才谈话进行至尾声时,那位阮婆子自袖中拿出的,并转述了她们夫人的话:“表小姐于今长成大姑娘了,合该好生装扮起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