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陈瑜被刘可城提着后领子来到院子时,院里就只剩下刘二叔一家四口了。
“瑜哥儿,瑜哥儿!”刘二叔摇晃着陈邻的肩膀,直到其目中终于有了些许神彩,并且正疑惑地看向自己,这才大声道:“黑山贼来了,他们有马!你几位叔已经回家准备了,你跟我回去,我们一起逃难!”
“刘二叔?”刚开始还有些懵懂,被刘二叔一阵摇晃,终于清醒过来。但很快就疑惑了,道:“黑、黑山贼怎么可能来我们落溪村?我们这里穷地一年到头揭不开锅,黑山贼一向不是绕过我们村子的吗?”
陈瑜早就听说过黑山贼的凶名,记得几年前太调皮,村里几位叔父还曾说过“再这样小心遇上黑山贼”之类的话。但正如他自己所说,黑山贼向来只光顾那些丰饶之地,甚至传说中还曾血洗过几次夕落镇,多少年来从没来过落溪村啊。
“瑜哥儿有所不知。”陈瑜借着月光,这才看清院里和刘可城站在一起的刘可文,两人此时还有心情草草见礼,就听刘可文道:“这次听说,黑山贼下山是为了什么珠子。今天何老爷的妾生子满月,我在宴席上喝多了去上茅房,就见那些贼子冲进何府,一边杀人一边逼问什么珠子。”
“我从何府狗洞里爬出来到街上,整个夕落镇已经全烧起来了。”刘可文到底读过书,说话很有条理而且还文绉绉的,道:“我一边往回跑,听一些贼人行凶时说,他们这些天已经血洗了周边所有村子,下一个就是我们落溪村!”
“那、那我爹呢?”陈瑜才十岁,今日遇上的事情太多,他的脑子已经有些跟不上了。道:“要不,我们躲进地窖里?”
落溪村每家每户都有地窖,似陈瑜家的地窖里,如今就储存了很多萝卜白菜还有一些土豆南瓜等菜蔬。
“不行!”刘二跺跺脚,一边拉着陈瑜的手臂往外走,一边道:“贼人都知道我们有地窖!”
出得院门,陈瑜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以他如今的年纪,并不觉得不能让父亲入土为安是多么大的遗憾。他只是想起,入夜就不该扶父亲回家,他应该早点架起架子车送父亲去镇上。但如此一来,岂不是跟那些贼人刚好撞上?
一时间小小的心里思绪纷纷,眼见着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以往静谧的村子如今满是喧哗,远处还隐约传来锅碗落地的声音,直感到这一切都如此不真实。
“可城,你先和瑜哥向乐昌城跑。”刘二叔见陈瑜仍然神色恍惚,将陈瑜的手臂交到刘可城手里,道:“我和你二哥回去收拾东西,然后就去追你们。”
“哦,好啊。”刘可城抓着陈瑜的手臂,立刻大步沿着村里的黄泥巴路,向着乐昌城的方向而去。陈瑜恍恍惚惚,被刘可城拦地有些跌跌撞撞,刘二在后面看了,喝斥刘可城道:“你慢点,别摔着瑜哥儿!”
落溪村整体坐北朝南,村子里有一条东西向的黄泥巴道路。陈瑜的家就在村西头,只跑出不到一里,往北有一条通往夕落镇的岔路。
跑到路口习惯地向北望去,无数火把连成了火龙,伴随着轰鸣的马蹄声冲进刘可城和陈瑜的视线,黑山贼,来地好快!
甚至打头的贼人眼尖,远远看到刘可城和陈瑜,骑在马上暴喝道:“那两个小畜牲,给我站住!”
陈瑜只能隐隐听到有人在叫喊着什么,刘可城耳力惊人,听闻贼人暴喝,却是发一声喊,拉着陈瑜继续往前跑去。再过得五、六里就是南北向的官道,而沿着官道往南近百里,就是附近唯一的乐昌城。
黑山贼很快就可以到落溪村,他们都有马,甚至村民就算此时从家里往外赶,恐怕也无法逃走多少。刘可城耳力惊人,被黑山贼的大喝吓地没命逃跑,也因此令被他拉着的陈瑜又开始跌跌撞撞。
“可城哥,我们不能走官道!”陈瑜没有听到贼人的大喝,但他看到了连绵的火把。一边跟着刘可城逃跑,一边气喘吁吁道:“他们有马,走官道我们很快会被追上!”
“那怎么办?”刘可城脑子不灵光,但陈瑜说地很有道理,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而且我爹不是说了,他们会追上我们的。”刘可城拉着陈瑜仍然向着官道而去。
“可城哥,我们下沟里!”陈瑜才十岁,两腿甩开再怎么拼命也跟不上刘可城的速度,到了此时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但他毕竟了解刘可城,知道必须给他将话说地非常清楚,道:“首先沟里道路崎岖坑坑洼洼不适合快马奔行;而且沟里山道众多,我们随便找个地方躲起来,贼子也不一定能找到;最后,沟里有很多动物尸体,我们去了沟里不至于饿肚子。”
再向前跑出几步以作缓冲,待停下身子,刘可城立刻转身冲向左边的荒地。这片土地非常平整但不适合耕种,因为这是一片砂砾地,而且肆无习惮地长着无数荆棘。
只冲出去四五丈,二人身上的衣服就被荆刺划破了不少,甚至有些荆刺还扎进了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