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你醒了吗?一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礼拜?”
奶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陈雯雯的父母都是很忙的白领,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家几次,所幸奶奶很宠她,从小到大没对她说过一句重话。
“奶奶您去吧,我今天要和朋友们出去玩。”
初中的时候她都是陪奶奶一起去的,但上了高中,就有个贼没边界感的男生,天天和她科普十字教的“光辉”历史。
导致她对这个外国来的洋神,实在是产生不了多少尊敬感。
怎么说呢,有一种六翼大天使摇身一变牛头马面的美感。
‘东方神话体系强调秩序,各就其位各司其职。十字教就是统治了,唯一的神只支配着万事万物,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是人们幻想出来的完美的“父”的形象,当然在水土不服的地方,会打上圣人这个补丁,可能人们也觉得全能的父也有忙不过来的时候吧。’
陈雯雯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路明非的话。
她洗漱完毕,换了条方便行动的水蓝色牛仔裤,穿好运动鞋,在额发上别了个可爱的小猫发卡,便提起昨晚准备好的包出了门。
秋天已经比较冷了,针织外套和圆领T恤并不能完全阻隔晨间的寒意。
正当陈雯雯犹豫要不要去拿条围巾的时候,一阵叮咛叮咛的响声传来。
女孩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那还未散尽的雾霭中,一个黑发少年轻快地蹬着踏板,几息间便在她的面前稳稳地停下了。
他的身高约摸170公分,比陈雯雯高小半个头,穿着黑色带兜帽的外套,和较为宽松的牛仔裤,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灰色的针织毛巾。
似乎是为了好蹬踏板,他踩着的是一双灰色滑板鞋,由于穿过雾气,橡胶大底的边缘挂着些许湿气。
他的脸庞明明是帅得不能再帅的类型,却被脸上那贱兮兮的表情破坏得一干二净,让人看下来只觉得他贱了。
“麻烦你来接我了,”女孩笑不露齿,“你的头发被吹起来了。”
“啊这,”
他按了几下头发,非但没能把那根翘起来的呆毛按下去,反而把头发搞得更乱了。
“还是我帮帮你吧,”
女孩笑笑,从包里取出一把小梳子,轻轻地给他把头发梳齐。
未了,她本打算再看几眼,看看有没有哪些地方没到位,但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侧坐到自行车的后座,温声细语地说,“我坐好了。”
“对了陈雯雯,你冷吗?”
“唉?”
还未等他回答,男孩便取下带着体温的围巾,放到她手里了。
说起来,这条围巾还是她送给男孩的生日礼物,以女孩现在的眼光来看,围巾的花色算不得多好看,还有一两处不起眼的瑕疵,如果是现在的她应该能织一条更好些的。
大家都会成长,不光是身体和心智,还有技术和知识。
究竟要什么时候,人才能称得上成熟完美呢?
陈雯雯不明白。
仗剑走天涯的侠客并不是完美的人,他们为心中的公义拔剑,为了想要保护的人拔剑,为挥出更强的一击拔剑……
现代社会早已没有了快意恩仇,女孩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公义从不应当由大侠来执行。
创造一个新世界的热血奋斗,也已然是上个世纪的故事了。
女孩小小的脑袋中,大都是过去的,别人的故事。
而未来的,属于自己的故事,却像是序幕也没开启。
回顾10多年的人生,她的人生大抵是幸福的,同其他万千个中产家庭的女孩一般。
在陈雯雯的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就是个平凡的人。
但是这个蹬着车的男孩和她不一样,或许这种感觉只是没由来的错觉,又或许是女孩近来看多了奇幻故事。
但是在她看来,路明非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如果说楚子航是离群而居的猛虎,那路明非就是混进羊群的狮子。
楚子航因自身的强大而孤独,路明非因想要逃开孤独而收敛爪牙。
可孤独这种东西,就像影子一样,无论逃到哪里,它都会跟在人的背后,直到永远……
陈雯雯觉得路明非的人生像是错轨的列车,它本该以第三宇宙速度,飞向谁也追不上的银河。
如今却行驶在慢吞吞的绿皮火车轨道上,一边冒着黑烟,一边发出烦人的噪音。
但她知道‘银河列车’不会永远行驶在行星上,终有一天,他会飞向自己永远无法触及的宇宙。
陈雯雯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当那一天来临,她希望那是个星月交辉的夜晚,遥望那大气和重力都微乎其微的惑星轨道上,散射向大气的奇异光辉,她会把这当作告别。
“路明非?”
路明非踩着踏板没回头,“怎么了陈雯雯,是不是我骑得太快了?”
“没事,你按照自己的节奏就好。”女孩的声音轻飘飘的,好似随时可能消失在风中。
“那可不行!”少年笑道:“要是把你给吹坏了,文学社的大家非得和我拼命。”
女孩没回话,她的疑问像山一样多,比如;那金色的眼睛是怎么回事,这世界上有没有魔法、他是怎么看自己的……
但是她选择不问,有很多事情,不一定要知道真相,‘姑且让那绮丽的幻想,再多些存在的空间吧。’
自行车载着女孩进入了一片淡淡的雾霭中,路旁金色的行道树,远方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还有尚未熄灭的灯火,都好似蒙上了一层丝绸。只有近在咫尺的体温,和他的背脊真切无比。
但其实,那才是少女的世界中,最虚幻的事物,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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