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
阿尔文被凄厉的喊叫声惊醒,他慌忙从狭小的空间中起身。
看到眼前的一幕,他冷汗直冒。
刚刚还睡颜恬静躺在身边的朋友,此时胳膊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他们睡在一栋老房子的阁楼上,为了不让前几天受伤归来的阿尔文受风凉,朋友特地躺在了阁楼有着破洞地面的一边。
而此时,他的胳膊鲜血淋漓。顺着可能存在威胁的方向望去,阿尔文在破洞处看到了——一排排偏白泛黄的牙齿从浓厚的血肉中浅浅浮出血面。
那是几个与他们穿着同样由系统分发的破洞中世纪贫民服饰的……人?
“啊啊啊……好痛……好痛……疯了……他们都疯了……阿尔文!阿尔文!!”
挚友疯狂的喊叫,唤回了他的神智。
“跑啊!快点离开这里!呕……呕咳咳……呕……”
瘦骨嶙峋但高大的青年身躯微微颤抖……
跑……?
跑去哪儿啊?
这么狭小的空间……在这个几乎没有立足之地的阁楼……
既然能从破洞中看到他们的嘴……下面一定——根本没有生还之路!
黑色的血在朋友的手掌上被展示了出来。
这是感染了瘟疫的症状。
终于也要轮到他们了吗……
朋友和阿尔文都是恐游新人。
刚刚进入游戏的他们不知所措,但磕磕绊绊之下还是成功生还了。在经历过一次生死考验之后,他们终于进入了被其他玩家称为空有世界的地方,可以暂时休憩。
无数的老玩家簇拥着他们,无数的储物道具被递了过来。无数的说话声、无数的欢笑声、无数的攀谈声……
他们刚刚从险象环生的危险之地回来,又突然被人群簇拥,甚至没有察觉任何的异样。
于是在老玩家们的请求之下,他们回到了现实世界。
然后,他们带着,用来自父母的零花钱、辛苦打工赚来的钱、准备存着当做学费的钱、辛苦攒了几年的购房款购买的各种生活用品再次回到了这片黑色的空有世界。
结果……当然是被哄抢一空。
他们这才知道,这里是空有世界。这个地方本来应该是在游戏结束后玩家往返游戏与现实期间用来休息的驿站……
但因为一个名为黑船的组织,这里已经成了大多数人居住的地方。
据说,空有世界存在了太久的时间,玩家的能力却没有出现大幅度的提升……但与之相对的,游戏副本的难度在逐渐攀升,直到达到了一个玩家们几乎无法逾越的高度。
现在玩家们只剩下两个选择……其中一个是去储存系统数据的塔中挖宝。
塔是回收废弃的系统数据的地方。据说,塔里会保存游戏中没有被发现过,或者没能被带走的道具。由于没有怪物,塔是个十分安全的地方。
但那里不只有道具,还有各种各样的被同样收归其中的土木沙石,还有一些几乎没有用的道具。玩家可以去塔中几乎无限的空间里寻找有价值的道具提交给系统进行二次回收,这样可以赚取一些微薄的积分。当然,这些道具是无法被带出塔也无法使用的。否则玩家就可以直接利用这些道具武装自己了。
这样,玩家们就获得了不下本也能获得积分的生存之道。他们利用自己拼命“挖矿”赚得的钱购买黑船的“赎罪券”,偷偷生活在空有世界。
虽然无法返回现实世界也无法吃饱,但他们依然活着。
至于另一个选择……就是苦苦等待与其他区域的通道放开,玩家们凭借在黑船购买到的偷渡船票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到生活资源充足的其他区域……当然,在四区与五区的通道开放之前,这条路更像是玩家们欺骗自己的“虚假希望”。
这看似是两个选择,但其实根本就是一条苟活下去的方法——逃避。
最终……阿尔文在朋友的劝说下购买了黑船分发的赎罪券,开始在这里苟活。
因为和他的同期活下来的新人们,也有不服输不认命的。
现在他们早就已经埋葬在游戏副本里了。
随着在空有世界待的时间越长,阿尔文越感觉到不对劲。最终还是发现了一个事实——
这里,蔓延着一种瘟疫。
这种瘟疫很奇怪,它一般会出现在很久不进入副本的人身上,有这种瘟疫的人,如果一开始身体条件还算不错,反而会收获好处。感染瘟疫的人力量会被略微增强,但是精神会不太稳定会变得暴躁易怒。一开始这对工作是有好处的。他亲眼看到他身边一个昨天还饿的双眼发青挥不起镐头的矿工今天就精神满满的收获了许多积分。
而体弱一些的人……则会在疼痛与无尽的折磨当中逐渐身体衰弱,直到死亡。
……
“这就是瘟疫会让人最终变成的样子吗……”
他们能感觉到从阁楼楼梯入口处传来的剧烈撞击,显然,外面的东西已经等不及要把他们拆吞入腹了。
光芒在朋友的眼中逐渐消失。
“怎么办……阿尔文……”朋友看着他,又好像没在看着他:“我也开始……我会变得和他们一样吗?到底……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啊?!”
阿尔文轻轻拍着朋友的肩膀,他知道这不算安慰。
朋友的身体因拍打而抽动。
“……阿尔文。不对啊……这个瘟疫,明明是根据不进入副本的时间变长而慢慢变严重的……我们上一次进行的副本明明是同一个,为什么你……你……”
阿尔文浑身颤抖了一下,表情僵硬。
“啊!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朋友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
“这一定是丧尸病毒。我被他们咬了,所以……所以才会这样。”
闻言,阿尔文松了口气,他冲着朋友勉强挤出一个笑,朋友并没有发现他的秘密。手里凭空生成出一个由黑船发行的“转籍券”。似乎摸它的纹理能让阿尔文感觉到安心似的。
这东西,阿尔文本应该买不起的。
他不想自己的朋友有任何疑惑,所以死死的藏着那张纸券。
楼下的怪物依旧人头攒动。
“阿尔文……阿尔文……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痛苦,明白吗?”朋友喘着粗气,喃喃地说着,不知道是在说服阿尔文还是在说服自己:“听着,阿尔文。丧尸嘛……他们,他们肯定不会咬同类的!所以,为了防止你一会儿被他们冲进来大卸八块,你要不要……”
“你要不要,让我尝一口?”
血丝悄悄的爬上朋友的结膜。
他的双眼鲜红一片。
阿尔文呼吸一窒。
他的手抓紧那张纸券,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然后,那张券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