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枝抽出嫩芽,麻雀在?枝丫间叽叽喳喳的谈笑,不知不觉,风里?开始有了春天?的味道。
三月份,祁熠要去?参加国家集训队的奥数集训,这次集训地?点并不在?兴临市,而是在?千里?之外的江都?,集训的时间也比上次更长。
这次的竞争也更为激烈,晋级之后便正是成为国家队成员。
姜元妙比祁熠这个当事人还紧张,尤其紧张他的睡眠,上次他就因为压力大而失眠,还偷偷吃褪黑素。
却没想到,祁熠这家伙,竟然还有心思操心她的数学。
下周就要去?集训了,这周周末,他竟然还像个没事人一样,一大清早上门把她堵在?家里?,监督她刷数学题!
“我真的不会吵到你吗?”
姜元妙今天?第十一次问这话。
祁熠也第十一次表示没关?系,“不会。”
“可是你教我做题,不是耽误你看书的时?间?吗?不管怎么?说,你的比赛更重要,要不这周就算了?我没关?系的,就一个周末而已。”
姜元妙蹙着眉,一副十分体贴的模样。
实际绝非体贴,而是……
因为她,想睡觉!
原以为祁熠会因为马上要去?竞赛,更集中地?刷题,这周不会管她,刚好让她偷个懒,所以她昨晚和徐绵绵还有宋烟聊八卦一直聊到凌晨五点多,谁能想到他还是雷打?不动地?来了,还来得这么?早。
现在?才八点,她才睡了不到两小时?,眼皮沉得像灌了铅。
姜元妙欲哭无?泪,脑子浑得跟煮烂的粥一样,根本转不过来,怎么?刷题啊?
但如果跟祁熠说实话,他比完赛回来之后,绝对绝对会再多一项任务——监督她早睡。
就像五音不全的人听不出自己唱歌跑调,表情丰富的人也不会发觉自己的小心思全体现在?脸上。
祁熠瞥她一眼,看着她时?而拧眉时?而磨牙,一副想反抗又不敢反抗的纠结模样。
她皮肤很白,所以眼下的青黑被突出得更明?显,眼神?都?比平时?暗淡,一看就是睡眠不足。
一沾上枕头就能睡着的人,失眠的概率可以忽略不计,大概率是她又贪玩手机,熬到很晚。
祁熠不着痕迹地?翘了翘嘴角,偏要曲解她的表现,“怎么?,尿急?”
姜元妙忍住打?呵欠的冲动,挠了挠眼皮,“心急,想快点把这两张试卷写完,好让你好好看书复习。”
说完就马上摊开卷子来写题,淡粉的嘴角往下撇,眉头微拧,看题目的眼神?坚定得仿佛要入党。
祁熠挑了下眉,也不戳穿她,就坐在?她旁边,继续写他的奥数题。
春三月,风和日暖,屋外的天?是澄澈的蓝,飞机托着长长的尾巴经过,留下一条笔直的航迹云。
少年少女并肩坐在?书桌前,各自低头写着字。
两人都?穿着白色系的衣服,一个偶尔转下笔,墨蓝色的笔杆在?指间?晃出漂亮残影,一个弯腰弓背,手肘抵在?翘起?二郎腿的大腿上,掌心摇摇晃晃地?托着下巴,上下眼皮时?常打?架。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他们身上,这片刻的时?间?,仿佛很美?好。
美?好只是表象。
事实上,姜元妙感觉自己变成死守杰瑞的汤姆,哪怕拿两根火柴来撑起?眼皮,也能困得把火柴压断。
强撑着的一半意识还在?做题,另一半意识已经开始做起?了梦,在?试卷上书写的东西变成了字叠字的天?书。
冷不防惊醒,短暂地?清醒几秒,晃了晃脑袋,试图把自己晃清醒一点,端正起?坐姿,继续解题。
没几分钟,瞌睡虫又卷土重来。
转不动,只睡了三个小时?的脑子实在?是转不动,姜元妙看试卷上的字都?像是蚂蚁在?爬,看得她快晕字了。
她一心抵抗睡意,完全没发现旁边的祁熠已经没在?看书,正单手支着下巴,身体微侧,薄薄的眼皮垂着,好整以
暇地?看着她。
她毛茸茸的脑袋从一摇一晃,到上下一点一点,最后终于没能撑住,直直往下跌。
在?她的脑门吻上桌面之前,祁熠淡定地?伸出手,掌心托住她的额头。
他穿着白色帽衫,伸手的动作,长袖稍往上缩了几厘,露出一截冷白削瘦的腕骨,和仍旧戴在?腕骨上的红色编织手链。
手链戴着的时?间?久了,稍有些磨损和褪色。
睡着的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眼皮都?没完全合上,微颤的睫毛下,眼皮缝里?隐隐可见翻着的白眼。
祁熠抿着嘴角的笑意,另只手抽走她背后的靠枕,垫在?桌上,动作很轻地?托着她的头放上去?。
姜元妙侧着脸趴在?抱枕上,一侧的脸颊被柔软的抱枕挤得微微变形,乌黑的头发垂在?线条柔和的侧脸,发丝将?她的脸颊遮住大半。
祁熠抬手,长指轻轻撩开她颊侧的头发,指腹不可避免地?蹭过她柔嫩的脸颊。
在?睡梦中的女高?中生感觉有点痒,闭着眼睛挠了挠,舒服之后,继续睡得昏天?暗地?。
可能这个时?候忽然打?个雷,都?不会把她吵醒。
窗外的阳光落在?她身上,温暖地?游弋在?她白皙的脸庞,从干净的眉眼,到小巧挺翘的鼻,再到被挤压着微嘟的嘴唇。
空气里?是少女房间?淡淡的清香,安静的房间?,耳边依稀可闻她轻浅的呼吸声。
祁熠屈着手臂枕在?她旁边的桌沿,目光丈量她呼吸的频率。
岁月静好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声消息提示。
铃声动静不小,祁熠拿起?来看了眼,唇边笑意微敛。
是路逍发来的消息,约她出去?玩。
祁熠扯了扯嘴角,毫不犹豫给她的手机开了静音,丢到一旁。
顿了顿,又拿起?自己的手机。
与此同时?,兴临市的另一边。
路逍拎着正在?等消息的手机去?了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
指节分明?的手指拧开水瓶,仰头往下灌,脖颈线条拉长,喉结上下滚动。
一瓶水见了底,他拧回瓶盖,朝着流理?台那边做出投篮动作,往那边一扔,一声轻响,水瓶被准确投进垃圾桶。
进球的爽感让他握了下拳。
发过去?的消息还没回复的动静,路逍拿起?手机看了眼,却见微信下方的通讯录多出一个红点。
他点开一看。
——“。”正通过“票房小分队”群聊向你发送了一条好友申请:她在?睡觉。
路逍眼皮一跳。
没同意这人的好友申请,回了个问号过去?。
不多时?,对方又发来一条:哦,我在?她家。
路逍:“……”
谁、问、这、个、了!
硬了,路逍拳头硬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死正经这么?欠?
事实证明?,男高?中生的幼稚远不止于此。
似乎是因为睡姿问题,姜元妙的呼吸并不十分顺畅,竟然打?起?轻微的鼾来。
因为她的鼾声,祁熠没几分心思在?奥数题上,薄唇抿了又抿,肩膀抖了又抖,手机递到她嘴边,点开录音软件,让科技记录她的黑历史。
录着鼾声的时?候,他无?意间?瞥见被抱枕压住一角的草稿本,密密麻麻乱七八糟的一片,鬼画符一样的草稿字迹。
祁熠的视线集中在?一堆公?式中间?的简笔画上。
那是两只猫咪脑袋,一只眼睛圆溜溜,旁边标了大福两个字,另一只却是一副鄙视的表情,尤其是眼睛,两条直线下分别一个点,鄙视的眼神?很生动。
如果不是旁边写了71这个数字,他或许还能昧着良心夸一句她画工不错。
祁熠转了转手腕上的红绳,扯了下嘴角。
好的很。
原来他是这种形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