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一切都尘埃落定,是该鸣金收兵的时候了。
李至却好像不屑与下面之人为伍一般一直没有动,他形似一只蹲在树上的豹子,为了保存实力可以好几天一动不动。
杜云凉从后面偷偷看着他,他的后背十分宽阔,像挡在前面的一堵墙。
再三犹豫之下,她还是没有问他叫什么名字。
倒不是出于羞涩或胆怯,大约是青刀卫的缘故,这个人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于其他男子,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像在探查你。在他面前是不能说谎的,就算半真半假都不行。
杜云凉不得不承认,她头一次有了心虚的感觉。她不是什么名门闺秀,而是一个罪臣之后,她上无父母教养,又无兄姊庇护,一个人孤零零地爬在树上,当人家的小跟班,给人家卖命,还人家的情……
前途未卜,半生灰暗,便是她的真实写照。
她在别的时候,完全不觉得自己可怜,因为自有人或明或暗地来可怜她,所以她就要显得完全不可怜,反而自得其乐的样子。可李至不给她这个机会,李至不觉得她可怜,李至看待她,就像看待任何其他人一样。
她当然是不可怜的,难道罪臣之后就可怜吗?
那什么人才是真的可怜呢?
杜云凉半出神之间,李至却转过来,用平淡无奇的语气对她说:“姑娘,下次看热闹别往树上爬,半年前有个人看热闹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腿,后半辈子就瘸了”
“嗯,多谢提醒”杜云凉有点意外地点点头。
说完,李至也没有问她的姓名,或问她要不要帮她下去,毫不含糊地转身就跳下了树,杜云凉瞬间呆了,这可是比墙还高的大柳树,他竟然就这样轻飘飘地跳下去了?
好吧,青刀卫里人才济济,这本不稀奇。
但相较之下,她狗爬似的爬下去的样子,就有点出糗了。
可是没有办法,谁叫她只会这一招呢?
曾居道问李至:“就抓这一个人?能交待吗?”
言下之意,自然是这罪状太轻了,不管按哪条律法,像这种有百人参与的搅乱市场秩序的活动,怎么也得审讯至少七八个人吧。
李至很牵强地笑笑,也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嘲讽谁,他在曾居道面前毫不掩饰,有什么情绪就直接抒发,做不到知无不言,也最起码把能说的都说了。
因为他见到的东西太多了,那些东西压得他难受,他要是不说些什么,就该活活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