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高兄这话来说,这满江红倒是一群义勇之人了?”窄小的茶房里,高钰和两个曾家的亲戚坐着喝茶,边喝边聊。
这高钰拉关系的本事也是一绝,不管对面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只要刺探上几句闲话,就能迅速弄明白对面那人想听什么,因此人们都爱跟他说话。
说上了话,就意味着关系的发展,而关系对高钰来说,就像胎儿的脐带一样,简直就是性命攸关。
单靠说话也能发家,像高钰这样没什么本事,只有一张巧嘴的人,就是现成的例子。
能在百花坊总坊当上外交员,还嫌不满意,足见他野心勃勃,左右逢源。
高钰生得高挑白净,乍一看像个翩翩公子,但仔细看才发现全不是那么回事,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他身上的行头总有各种各样磨破的痕迹,显得极其不体面。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衣服也不是常常更换,但最起码每一套都是干净齐全,没有破漏。
可见高钰虽然注重面子,却因为长年累月在外奔波,所以没有时间好好打理自己,暴露了窘迫的现状。
但他谈话之时那神采飞扬的劲头,纵横古今的见闻和滴水不漏的言辞,和一个真正的大家公子也差不了多少。
高钰常常也会自嘲,自己是生了个公子身,却没有那公子命,当公子这件事也是有门槛的,就算他装的再像,也成不了真。
但家世的先天不足,几乎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他一直在寻找能让自己顺理成章炫耀的身份,满江红就是这样一种身份象征,当然这件事还不是完全公开的,因为公开即会引来危险。
身份不能暴露,言谈之间的偏向,却不可避免。比如现在他拉着两个陌生人大谈满江红的种种“壮举”,从登平坊的梨市摊位战,到报恩巷的货郎大游街,这几件事情他都参与了,因此其中种种细节他都信手拈来,说得头头是道。
那两人俱是目瞪口呆,本来这几件事情就够稀奇古怪的,让高钰这张嘴一说,更是丰富多彩,引人入胜,二人听着听着,连茶都忘了喝。
高钰讲故事,没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但颠倒是非混淆黑白的能力是登峰造极,几件地方恶霸垄断市场的恶劣事迹,让他讲来倒像是替天行道一般,毫无反驳余地。
其中一个人听完之后,愣了一会道:“高兄其实……还蛮适合去说书的,我觉得勾栏里那些人说得都不如高兄好!”
“唉,你这是全当故事来听了啊”另一个人道:“不过照高兄这话来说,这满江红倒是一群义勇之人了?”
高钰慷慨一笑道:“那是自然!满江红这名字,起得正合岳爷爷的词意,正所谓那个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他说得正起劲,看见大厨房后面走来一个姑娘。
这姑娘背着包袱,走得飞快,像在躲着谁似的,从正院儿里穿了过去,直奔正门。
他下意识一个激灵。
守门的对了回家的名簿,大声问道:“你是春路?”
高钰一听见春路两个字,就像蚊子包突然发痒,整个人骚动起来,屁股上长刺,片刻也待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