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冬,刺骨的冷意冻醒了躺在床上的女人,女人吃力的睁开眼睛,脑子嗡嗡的,半天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随即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慢慢坐了起来,一脸疑惑的扭头观察四周。
她记得自己应该是死了。
离她不远处就是一个破了口子的窗户,外面被厚厚白雪覆盖着,冷白的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能清晰看到坑坑洼洼的地面和墙壁上的裂缝,金秀珠皱眉,这家徒四壁的样子简直连她小时候的家都不如。
她抬手揉了揉胀痛的额头,突然听到身旁传来呼吸声,动作一顿,正准备寻着声音看过去,脑袋就跟无数针扎地疼起来,一幅幅陌生的画面在脑海中铺天盖地展开。
过了好一会儿疼痛才过去,她深深吸了口气稳住心神,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扭头看向身侧,脸上露出沉思神情,男人背对她躺在床上,单薄的被子挂在腰间,露出结实有力的后背。
金秀珠脑海中反复挣扎,又看了看周围的景象,最后一咬牙,似乎做出了决定,颤抖着手拽了拽被子重新躺了下去,死死闭上眼睛。
清晨,天未亮,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袄子的女孩端着一盆热水朝旁边小屋走去,敲门前她特意停下摸了摸刚梳好的麻花辫,见没有乱,这才放心的敲门,脸上还故意露出娇羞的笑容。
她先敲了两下,里面没有任何回应,她以为是声音太小了,就特意又用力敲了两下,等了一会儿,依旧不见动静。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飘忽了一下,然后回头看了一眼院子,见没人后才偷偷将脸凑到门缝往里看,有些看不清,就稍微用力推了推,这一推就不得了了,门直接开了,然后她就看到床上一男一女十分亲密的抱着睡在一起。
男人面对着她这个方向,双眼闭着,刚毅的面庞上鼻子如山峰,薄唇微抿,哪怕是睡着身上都带着一股令人不敢靠近的气势,他怀中的女人贴着他的胸口睡着,只露出乌黑的脑袋和半张侧脸。
但付美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人,顿时整个人都炸毛了,直接将手中的铁盆一摔,尖叫的冲了上去,“金秀珠,你这个贱人,我跟你拼了——”
刺耳的声音划破整个院子,将厨房做饭的老俩口给惊动了,忙跑出来看,“大清早的叫什么叫,还有客人在家呢。”
睡在另一边小屋的夫妻俩被吵醒,骂骂咧咧起来开门,“大早上的不睡觉鬼叫什么?”
女人更是使劲儿拧了一下男人腰,十分怨气道:“谁家小姑子这么大年纪还不嫁人,天天呆在婆家发疯。”
男人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到自己亲妈的扯着嗓子叫,“老大,快来打死这个贱人,瞧瞧她做的好事。”
他皱了皱眉,不过还是踩着鞋子往另一边小屋走去,刚进去就看到屋子里打成一团的三个女人,主要是他妈和妹伸着胳膊使劲儿去扯打床上的金秀珠,而金秀珠则搂着被子着急往后躲,中间隔着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也就是昨天来他家做客的弟弟战友江明川。
江明川裤子还没穿好,似乎是匆忙之下套上去的,拉链都没拉。这情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脸色很难看,僵硬坐在床上,看到金秀珠被抓住头发,黑着脸伸手拦住,这一拦又刺激到了母女俩,转手去挠他,一瞬间身上脸上就被抓了好几道红痕,有的还破了皮……
最后还是门口的老头子看不下去了,大吼一声“够了!”
巨大的声音震慑住了房间里的几人,老头子沉着脸转头对儿子道:“去把亲家叫来。”
房间里的老婆子气得大骂,“什么亲家,老娘没有这个亲家,看看教出来的什么好人家。”
金秀珠摸了摸被扯痛的头皮,低着头一言不发。经过这场大战,她已经恢复了清醒,想起来自己这是借尸还魂,在一个同名同姓的女人??身上重新活了过来。
昨天半夜她醒过来一次,原来的那个“金秀珠”偷听到自己婆婆打算把闺女嫁给这个儿子战友时,就有了别的想法,她心思很简单,凭什么小姑子要嫁给这么好的人,以后去城里过金窝银窝的好日子?而自己只能在乡下受苦挨骂。
现在丈夫死了,她又没有儿子,以后还有数不尽的苦日子等她,越想越痛恨,就干脆起床给男人煮了一碗治退烧的药,这药是村里老中医开的,最近她女儿咳嗽发烧,就是喝了这药好的,唯一的反应就是喝完容易困。
男人昨天下午徒步走了十几公里路过来的,晚上吃饭的时候,老头子拿出珍藏的酒,他说自己发烧不能喝,让“金秀珠”听见了,才想出来这个法子。
至于现在的金秀珠,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侯府的富贵日子,哪还愿意待在这个穷山沟沟里?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个计划进行到底。
金家两口子很快就过来了,身后还跟着早上过来拜年的大女儿二女儿,因为是丑事,两个女婿就没叫过来了。
金妈一进门就劈头盖脸要去打金秀珠,骂她是个不要脸的,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丢人事。
金秀珠已经穿好了衣服,正站在堂屋门口,看她瞪着眼冲自己过来,直接躲到坐在凳子上的江明川身后。
江明川正襟危坐着,两只手紧紧握拳克制着自己的脾气。
从小到大他遇到过无数的挫折,但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想挖个洞钻进去。察觉到金秀珠的动作,他紧紧抿住唇瓣,抬头看了一眼冲过来的中年妇女。
冷冰冰的眼神,让金妈一口骂人的话噎在嗓子里出不来,最后只狠狠瞪了一眼金秀珠。
哪怕是再生气,两家人这会儿也不敢把事情闹大,付家还想靠着牺牲的二儿子争门面呢,要是让人知道了这档子事,以后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乡下那些婆子白的都能说成黑的,更何况这事还不白,付家有个小孙子,金家还有个小儿子,过几年都要结婚娶媳妇,闹大了恐怕连亲都说不上。
想到这里,两家都开始算计起来,虽说不能闹大,但该吵的还是得吵,付家要金家退还当初的两百块彩礼,金家不认,说自己女儿在家好好的,一到你家就发生这样的事,是你家家风不好影响了她……
反正最后互相指责对方,都要对方给钱。
吵得凶了,两家女人直接上起了手,原本以为付家母女俩已经够凶了,没想到金家三个母女更甚一筹,直接将付家母女俩压在地上掐,付家两个男人都长得瘦小,怕死的躲在一旁喊住手,儿媳妇就更是不管了,还捂着嘴偷笑。
堂屋里又乱成一团。
到最后还是坐在角落里的江明川看不下去了,从怀里拿出两百块钱解决了这事,一家一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