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月、茗儿亦下跪磕头道:“还请娘娘息怒,哪怕看在皇嗣的份上,您亦不该动怒······”
眼见敛敏这般为清歌求情,我鼻头分外酸涩,无可奈何之下,亦伏身道:“谢娘娘小惩大诫。”
绿植颤颤巍巍上前,动作稍慢一些,陆贵姬便怒喝一声。我惊愕地望着陆贵姬,眼睁睁见绿植颇有不忍,闭上眼后,扬起右手。
‘咣’一声,尚不及闭眼,绿植已狠狠扇了我一耳光。左侧面颊疼痛发麻,似无数蚯蚓在肌肤下爬行,发缕遽然垂下,迎风飘荡出凄离之相。
尚未回神,陆贵姬阴森话语自一旁传来,“另一边亦如此,凑成一对儿。”
错愕转头,正对上陆贵姬眼眸如夜枭,狠命咬牙,闭眼忍耐。当右侧脸颊麻痛感如浪潮般道道涌来,迎着阵阵吹来的微风,脸上的痛感愈加强烈而麻痹。
我眼中含泪,目色夹恨,盯着陆贵姬,心潮澎湃:她自以为身怀有孕便可肆意妄为,殊不知皇帝待她早已情分尽失。此番若非她怀有龙裔,只怕皇帝早早将她抛诸脑后。一介早已失宠之人企图借皇嗣翻身难于登天,遑论她尚未复宠便如此嚣张,着实愚蠢至极。总有一日,我定将这一切尽数奉还!
面容是否万般难堪无需多言,我不仅发髻零落,想必面上亦有两块显见红掌印。
冷眼瞧了吾等半刻,“你们若嫌自己命长,日后可继续目中无人!”森冷留下此话,陆贵姬径直甩袖而去。绿植无奈跟上,紧随其后。
我抚着面颊,缓慢而坚定地独品此刻。
秋风微凉,袭来却寒如冰霜,冷入肌骨,如无数冰锥将白骨扎出孔来,令我遍体环绕着寒气,甚至这寒气可谓自我体内由外发散,令周遭一切皆寒颤冰冻,失去应有的温暖。此刻,我毫无资格与人叫板。御殿中,恩宠与皇嗣才是根本。若二者皆无,等同陷入一条死路。若无恩宠保身、龙裔护体,来日此类事宜定接连不断。
墨丽仪苍白着脸挺直腰板,强撑着傲然跪立于花丛中,恍若秋风中的一朵紫菊,气度不凡。被倚华搀起之后,我这才留意到敛敏额头血肉模糊,深感愧疚之余,心下万分感动。敛敏却浑然不知,只担忧看向我,香色长裙益发显出心事深重,轻声道:“清歌,你这——”
我不曾回应,只是瞧了瞧伊掌衣,对墨丽仪虚弱道:“墨丽仪,伊掌衣伤势严重,妾妃等先送她回去了。”语气落英缤纷,宛如一朵秋桂被风吹下树枝,凋零落地,尽显憔悴支离之色。
墨丽仪侧对我俩,瞪着陆贵姬远去的身影,语中满是愤恨与切齿,“那就有劳二位妹妹替我送伊掌衣回去了。”
“那——”敛敏意欲劝慰,被我以眼色拦住,只得作罢道:“妹妹先告辞了。”
或许敛敏会忘却此事,然我此生绝不会忘:真正令其受罚者,归根究底,其真凶非陆贵姬,亦非位分,而是帝王宠爱、龙裔根本。若非皇帝些许顾及陆贵姬腹中之子,人人皆可将陆贵姬踩在脚底。来日,我暗暗下定决心,定要夺下帝王之心、诞下皇嗣,届时方可立于不败之地,不至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陆贵姬,只怕今日之事很快不出三个时辰便会因墨丽仪而在御殿掀起一阵大浪。我且等着那一刻到来!
在前往尚功局的路上,偶遇的无数宫人行礼之余,皆诧异瞧着吾等,姿容寥落。敛敏几番欲遮,我却是目光寒凉如飞雪之冰,心中恨得牙痒痒,面上却嫣魅笑道:“姐姐,让她们好好瞧瞧,来日亦是铁证。”
敛敏诧异而惊奇地看着我笑靥如花,恍如金桂细细,纷飞如雨,面色忧忧且欲言又止,终究未道出心思。
顺路而入的清宁宫乃珩贵嫔所居宫室,其西端游廊恰恰连着云光殿,规格虽只较嘉德宫小一分,精致却无差分毫,景致颇雅。待守卫通报,一径入内,方知里头曼妙无限。
走了东暖阁,里头一应家具摆设皆黑檀雕琢而成,尊贵华丽之气深沉而高远,风送杨花满地裳,浑然一副轻素丝软的模样,飞来成双紫燕缎,铺展开来便是吴绫秋的麝烟绣架,花落日长,大气辉煌,七彩穿珠引线圆,家常摆设尽显端庄大度之态。
殿内博古架上摆着千年古宝玉、麒麟送子碧玺、檀木镂纹提篮、至尊金玉佛、赤金点翠麒麟、一只万寿富贵纹执壶,皆价值连城而富丽堂皇,仿佛佛祖座前的金花怒放,以微妙的风姿惊艳世人面前,无愧三贵嫔之首的身份。
此刻,珩贵嫔正笑吟吟歪在描金贵妃榻上,一袭家常的绯红七彩平绣和合二仙织金锦缎宫装衬得她格外温和柔颜。
“参见珩贵嫔。”吾等依依行礼,颇有娇弱不胜之态。
眼见吾等一个落魄发丝、一个红额血痕,珩贵嫔不由收了嘴角的笑意,站起身来,示意我俩快快请起,诧异万分道:“二位妹妹这是——”尚未言毕,即吩咐宫人斟热水、取膏药来,吩咐念姿、坚冰扶着吾等入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