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见状,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诸位姐妹且先行回去,好生休养。明日只管身着淡雅之服前来,本宫自会在椒房殿内安排盛宴招待诸位妹妹。”
眼见着其她嫔御与众比丘鱼贯而出,雍和殿内只剩下我与皇后二人,我随即对皇后感慨道:“此番穆惠庄太子之死,可算是叫陛下伤透了心。”哀哀叹出一口气。
皇后安慰我道:“妹妹所言不假,确实如此。太子乃一国储君,如何能死得不明不白?本宫原想着陛下会为着穆惠庄太子离世而另立太子,孰料陛下却道自己已然写了一道御诏,待他百年之后与遗诏一同宣之于众,如此一来,只怕储君来日定能顺利即位。”
“陛下打算摈弃立储之法,转而借用御诏、遗诏在自己百年之后册立新君?”听罢,我诧异问道。
皇后点点头,眼瞅着时辰不久了,随即一壁说着,一壁往外走,“若非为着早立太子而叫人虎视眈眈,只怕陛下亦不会想到如此之法。”
我紧随其后,思忖了一番皇帝的主意,点头赞同道:“如此之法倒颇有几分圣明之处,配得上陛下的计谋。”
出了雍和殿,是日系十二月初七,外头已然下起了漫天大雪,如同一道雪色冰晶串成的珠帘,将人的视线尽数遮掩起来。抬腿迈步,在满地的积雪上,一步踩出一个深坑。寒风呼呼地吹来,叫人心底发凉,令我一时站不稳,歪歪扭扭起来。幸而倚华在旁稳稳扶住了我。
“妹妹可得当心些,今年这雪来得早,亦来得大。”皇后转过头,瞧见我如此不当心,不由得笑出来,出声提醒道。
“多谢娘娘关怀。”我颔首微笑道。
皇后自顾自地走着,一味地沉默起来,仿佛有万斤重担压在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望着她的背影,我恍惚出神起来,揣测起穆惠庄太子之死对她这位嫡母的打击有多大,然则到底不敢亲自问出口。再者,心里头另一道声音响起来,叫我不由得怀疑起皇后来——今日穆惠庄太子离世,来日长在皇后膝下的恭谦只怕有更多的机会机会入主东宫。此事只怕皇后心里头一清二楚。如此念头一冒出来,我随即遍体升起一股寒意,冰冻住四肢,畏惧的心思一出来,不敢继续往下想,安静如哑地直接回了长乐宫。
腊日常年暖尚遥,今年腊日冻全消。
侵凌雪色还萱草,漏泄春光有柳条。
纵酒欲谋良夜醉,还家初散紫宸朝。
口脂面药随恩泽,翠管银婴下九霄。
为着我素日寒冬腊月格外畏寒,依着我的习性,长乐宫里头早已摆满了无数炭盆,热气熏腾之下,叫内殿与暖阁里头如同春季沐浴日光一般,叫人打从心底里头深感温暖怡人,如同一道界线,将寒冬腊月与明媚暖春分隔开来。
“明日便系前去椒房殿与众位娘娘一同享用腊八粥的腊八节了。娘娘,咱们系择一袭素服还是家常颜色的衣裳去赴宴?”莺月问道,一壁帮着倚华服侍我脱下厚重而温暖的玄色狐皮大氅,领口处的风毛出得极好,微微呼吸只见便如同一阵风般一边倒,尽显柔和乖顺之态,又将我头上的珠钗簪花尽数取下,亦好叫我躺着歇息会儿。
我一壁由着她们为我换一身家常颜色的素服,一壁随口道:“穆惠庄太子与穆德安公主才离世不久,如何能这般轻易换家常的鲜艳衣裳?皇后如此言语那是她客气,咱们可不能没了分寸:这丧期尚未过去,如何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哪怕一丝一毫的鲜嫩颜色皆不可用。再者,本宫素来与和安贵妃交好,今日穆德安公主离世,本宫理当尽一尽心意,万事当心一些。若因此等小事而叫人捉住了把柄,叫陛下心底里头起了隔阂,只怕咱们一个个都得死。”
“娘娘今日怎的言行举止如此小心翼翼?”莺月不由得疑惑起来。
倚华一壁在梳妆台前为我梳理垂下的青丝,一壁娓娓解释道:“一则,当日和安贵妃离世,显而易见系有人下毒所致。若非如此,依着和安贵妃接连诞下两位公主的体质,寻常小病绝不会轻易摧残至此。而有机会对和安贵妃下毒之人,若非皇后娘娘、淑妃娘娘,便系咱们娘娘。二则,当日舒仪德妃离世之前,唯有娘娘一人前去探视过,这铁板钉钉的嫌疑自然免不了了。如此看来,只怕系待人暗中死盯着咱们娘娘,企图将这一盆脏水泼到娘娘身上。眼下,咱们倘若再不仔细谨慎一些,只怕会有人趁此机会兴风作浪,借题发挥。”
莺月这才恍然大悟,“怪乎这几日皇后娘娘对咱们娘娘不似往日那般亲密,原来系有此等缘由。”忽而念及其它一些事,开口问道:“娘娘,若果真如此,那接下来的桑葚与蝎子草两桩案子,又该如何解释?若歹人意欲将嫌疑扯到娘娘身上,如何会对娘娘与殿下下手?如此一来,岂非叫御殿内所有嫔御皆以为娘娘亦不过受害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