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与皎月固然实话实说,且公允地一力撇清我在其中的嫌疑,到底污言秽语落入了皇帝的耳中,叫他不由得深深皱起了眉头。
“远的不说,只说皓月、皎月提起的这几件事,婉长贵妃,你可有完全把握其中你确实无辜?”云淑妃细细看着我。
我眼见因霜序早先散播出去的流言蜚语造成今日这番局面,到底明了此事给了云淑妃一个绝佳的机会,将一应所有的累累罪行尽数加诸在我的身上,我自己实在不该如此人为刀俎而我为鱼肉。如若不然,只怕我会蒙受不白之冤,随即对上了云淑妃的双眼,冷静地微微一笑起来,随即道:“云淑妃自己刚才不也听见了,此事一桩桩一件件皆系流言蜚语。既然系流言蜚语,又如何能当真?再者,捉贼捉赃、捉奸捉双,妹妹意欲污蔑本宫,到底需要真凭实据才好。不然的话,本宫只好当一介笑话听一听。”嘴角的微笑愈加妩媚。
“真相便系妾妃手上这封信。固然依着霜序早先所言,不过提及悫惠长贵妃与怀贵嫔二人之时,到底众人心知肚明,此二类事宜在陛下遇刺与十香词两桩案子面前算不得重要。若连如此事宜尚可拿出来说,只怕陛下遇刺与十香词两桩案子更应该闹得人尽皆知。再者。霜序身处娘娘身边多年,到底颇得娘娘信任,由她散播出来的流言蜚语,不仅仅动听,只怕更叫人容易敛财。远的不说,银台——”说着,云淑妃吩咐银台入内,从袖子中掏出一本账册,翻开来,上头记载了何年何月何日何时,霜序从何人处收受了何等银两,并散播出何等内容的谣言——皆与我有关,且有条有理,叫人不得不相信。
“对于妾妃手中的这些消息,娘娘自己只怕被霜序瞒在鼓里,时至今日亦尚不得知吧?”云淑妃微微一笑,笃定了我定会手忙脚乱。
“当日,本宫身怀双生子一事,被人传播得沸沸扬扬,孰料最后却是龙凤双生的福分,今时今日,只能说明霜序对于本宫身边的事宜不甚了解,而有自己的臆想,这便给了旁人散播的机会与闲言碎语。她自己亦能收受银两,肆意敛财。若她所言当真,她理当系本宫身边最为亲近之人,譬如倚华、莺月。而她并不是本宫身边每日接洽、对本宫了若指掌之人。不然,依着本宫的亲信,她又何须为了这些银两而污蔑本宫?不过为了敛财罢了。如此手段,亦可当做真凭实据?”我嘴角含笑,一缕凉意透露出我的眼角,几乎在我的眼眶之中化出两滴泪来。
“婉长贵妃所言甚是。”嬛长贵妃忿忿不平地为我出言,一力维护道:“陛下,忒多年来,在妾妃心中,婉长贵妃与皇后娘娘一般无二,皆系品格清白之人。若当真有罪,也是霜序这一类人暗中污蔑。只不知霜序出于何故如此污蔑自己的主子。御殿之内若当真有如此内御,千刀万剐亦不为过。”说着,眼色狠厉而不满地看着霜序。
霜序一听到‘千刀万剐’一词,随即慌张起来,一时呆住了,随即磕头回禀道:“启禀陛下,奴婢敛财不过是为了寄给在宫外的哥哥。关乎此事,奴婢不好与娘娘直言,免得娘娘心里头不自在,故而奴婢不曾对我家娘娘坦白。然则奴婢并无害人之意,只是为了缓解哥哥在银钱上的紧急。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哭腔流露出来之后,满脸的泪水亦滑落下来,在她的脸上留下两道清泪的痕迹。
我甚是同情霜序,随即将她扶起来,当着皇帝的面,细细安慰道:“你们兄妹情深,本宫如何不晓得。自从本宫入宫之后,便系你等在身边精心地伺候,本宫皆看在眼里。你若有缺钱之处,大可与本宫直言,何须如此费神费力?倒叫外人得了污蔑的便宜。”言毕,瞥了一眼云淑妃。
“此事亦可说明,霜序的确有个哥哥在宫外颠沛流离。既如此,只怕他早先为墨府办事亦可想而知。再者,当兄长的任职墨府,当妹妹的却是服侍婉长贵妃。兰妃早先可是与婉长贵妃素来不和。待到后来,才逐渐改了本性。可见其中结怨的机会多了去了。一旦婉长贵妃企图报复兰妃,只怕亦无不可。而一旦墨氏一族遭殃,只怕霜序的兄长亦会身陷囹圄。如今,通过墨府管家的牵线搭桥,霜序得知了自己的哥哥身在何处,自然要一力救援了。若非如此,只怕她尚不得借用如此谣言敛财。”云淑妃一副誓不罢休的神情,一力污蔑道:“婉长贵妃对待身边人素来大方,然则固然如此,到底霜序的兄长系当日墨府中人,只怕为着此等缘故,可就难了。所以她才出此下策。陛下,纵然霜序所言并非实情,而系添油加醋,亦有几分可信之处。如若不然,只怕此等谣言不日便会消失,如何经得起数月来的考验?”言毕,当着皇帝的面下跪,哀求道:“还望陛下明鉴。”
“如此说来,若霜序散播出来的流言有几分可信之处,只怕今时今日云淑妃你所言,亦有几分偏私之理。”我冷眼瞧着她,眼见她说完了,才轻飘飘说出这么一句来。
皇后吃惊道:“婉长贵妃此言何意?难不成云淑妃背后另有人指使,才如此污蔑你?”
“陛下若肯吩咐人去打听,自当知晓兰妃自幼父母双亡。而云淑妃亦自幼丧父。”说着这里,眼见皇帝点了点头,我才继续道:“实则年幼之时,云氏母女与兰妃亦格外要好,这便成了她们自幼情同姐妹的理由。”
我转向秦敛,示意他解释一二。
秦敛了然于心,随即回禀道:“回禀陛下,之前凌合曾回禀奴才此事,奴才原本不信。后来,经过一轮打探,那一带邻里街坊的年老之人皆如此形容,才得知兰妃与云淑妃娘娘自幼之时情同姐妹,看似一母同胞。”
“正为她们情同姐妹,在这御殿之内如此关系会惹来旁人非议,故而二人假作不熟。在得知墨氏一族倒台之后,云淑妃随即生出了为兰妃报仇雪恨的心思。待到前几日前,身为昭容的云淑妃亲自来长乐宫探视妾妃之时,送来一盒蜜饯,一并将脏水往平昭媛身上泼,说是平昭媛硬逼着金盏将令人发狂的药粉撒入自己的饮食中,这才造成金盏被自己杖责至死。幸而结果如此,不然,只怕来日金盏反咬一口,平昭媛定会受到牵连。云淑妃一力撇清金盏之死,断言自己当日为人毒害,求得妾妃的怜惜。妾妃一时困惑起来,随即接受了云淑妃的好意。若非如此,只怕妾妃尚不知被她毒害至此。”说着,吩咐矗立外头的倚华将一并带来的食盒打开——正系云淑妃当日赠予我的杏脯。
云淑妃不期我会敏感至此,将此事了然于心,一时白了脸,遍体微微颤抖起来。
“陛下大可吩咐太医令程御医前来,察检一番蜜饯之中掺入了何等毒物。”我转向皇帝,如此请求道。
皇帝微微沉吟片刻,随即道:“秦敛,传程据。”
不一会儿,秦敛领着程御医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