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冬天寒假期间,有一天,生产队里要在梁头上修建饲养场,实际上就是挖一院专门养猪的窑洞,天上飘着零星的雪花,年少的邓衡岳也在其中。
多年以来人们都在传说梁头这个地方地下有宝贝,也还有人说的比较具体,说是在夜里经常会看到这里会有火光的出现,寓意着就是有银子在活动。说的有点神乎其神。
也是人多力量大,在全队社员的齐心协力之下,到了下午在挖到距离地面三四米的时候,邓衡岳脚下的铁锨忽然感觉有点“咔嚓咔嚓”作响,好像是遇到了比较坚硬的石块一样的感觉,邓衡岳也没敢再使劲,弯下腰去用手拨开观看,只见有一个陶瓷碟子在那里倒扣着,邓衡岳便顺手拿了起来,还很完整,没有一点破损,揣在了怀里。
一旁的几个妇女看见此状,一下子涌了过来,她们个头大,一下把邓衡岳挤到了旁边,她们在此狂挖了起来。被掀在一旁的邓衡岳只能得在一旁观看,结果她们什么也没挖到。这时有一个妇女埋怨道:“本来这个碟子下面有一罐罐银子呢木,这天下宝贝都是留给有福之人的,人家邓衡岳在这里挖的好好的,你们乱抢呢,你看把银子给吓跑了没。哪就不该属于你们的财气。”
另一个妇女也在旁边埋怨道:“要不是你们这些怂婆娘胡捣乱,衡岳如果挖出埋在地下的银子来今天我们都发财了,古代人兵荒马乱的,都把银子藏在罐罐里,上面倒扣个碟子埋在地底下,这个碟子底下肯定扣着啥宝贝呢,让你们一顿搅臊啥都没有了。”大家都在开始埋怨了。晚上收工之时邓衡岳就将这个陶瓷碟子拿回了家,根据后来与我省出土文物相比较这个碟子应该属于马家窑文化的同类文物。
到了夏天除草季节,邓衡岳和另外一个同学白常学最喜欢和白守噗一块干活。此人年方四十,长的五大三粗,一双黄眼睛又大又圆,头上顶着一头黄发,稀疏的几根黄胡须也不怎么刮剃,时间久了自然卷曲,山里人也不刷牙,一直抽着旱烟渣,嘴里一说话便会露出一口大黄牙,身上经常穿一套黄色旧衣裳。会吹唢呐,无论谁家有个红白喜事他都会去吹吹打打。
白守噗自小没念过书,没有文化,可讲起故事来你七天七夜也从他的嘴里掏不完。什么《穆桂英挂帅》、什么《薛仁贵征西》、什么《薛平贵与王宝钏》等等还都是些大本巨作。为了听他讲故事,他们会把锄头舞的飞快,撂出别人一大节,免的队长说他们光听故事不干活。
生产队里每次分粮食都是原粮,有小麦,玉米,糜子,荞麦,谷子,洋麦,豆类,洋芋等等,山里没有面粉加工厂,磨面要借用别人家的石头磨子磨成面粉,当地社员们三五家里就会有一个磨窑,窑洞中间有一固定的圆型磨盘,磨盘上两扇圆柱型石磨,一扇被固定在磨盘上,磨扇正中间有一杂木做成的磨轴凸上去,磨轴上箍有一个金属环。上面一扇则中间有一凹型磨孔,两扇石磨合拢后凹凸吻合,固定在了一个圆轴上,上面一扇可以转动,不偏不倚。石磨凿有两个圆孔通透,上下两扇磨的结合部则由石匠锻凿成既能咬合粉碎原粮又能流出的规则型花纹。石磨在转动时原粮顺着圆孔流下到了磨堂里,边粉碎边顺着纹路流到了磨盘里。为了调节面粉粗细还可以在圆孔里插上两三个茜嵇棍棍掌握原粮的流速。
要想让上扇磨盘转动起来,在当时的动力一是人力推磨,当然很吃力了,不必多说。二是套上一条小毛驴,为了防止小毛驴在旋转时眩晕,必须给戴上驴蒙眼,在戴上驴拥脖,夹板,后絿拴在磨担上,驴缰绳拴在石磨专门制作的木桩上,小毛驴只能被固定在磨道里一圈一圈又一圈的拉着石磨在不停的旋转着。
妈妈在一旁箩面,邓衡岳跟在小毛驴的身后驱赶着。有些小毛驴偷吃惯了,稍不注意,便伸过头去偷吃磨盘上的面粉。磨盘周围的土地上,一圈凹凸不平的驴蹄印的深浅见证着这台石磨的历史足迹。
深秋有一天,妈妈带着邓衡岳和三弟去曳郭嘴去碾黄米,由于糜子没有炕干,圆形青石板制成的碾盘上的碌朱年久没有锻新,早晨没有吃饭他们就已经到达了碾窑开始运作,山里人都是吃两顿饭,到了下午黄米还没有碾完,上午至今都没有吃饭。
邓衡岳和三弟饿的是前心贴后心,两腿发软。去到外面去厕所,路过白顺儿家倷背上时,突然发现已经满地干枯了蔓子待挖的洋芋地里,一个黄曲曲的东西,仔细一看,秧子都已枯萎好久的蔓子下,一个已经熟透了的大黎瓜在那里平躺着,一下子喜出望外,这好像是天降神瓜,邓衡岳赶紧摘了回去,和妈妈三弟一起分享起了这个又面又甜的大黎瓜。事后邓衡岳还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当地在过去一般很难见到有人种黎瓜,况且这颗黎瓜就长在倷背上稀稀拉拉的洋芋地里,白家人生活也是非常的困难,大人小孩几乎天天从倷背上走过,如果早知道地里有个大黎瓜肯定都不会等到此瓜长熟,定会生吃了不可,还能等到现在?难道是他们真没有看见这么稀罕的东西,留着等我们饿急了来享用!甚为稀奇。
学校成立了农宣队,请来了苦大仇深的老雇农王广财来到学校做忆苦思甜报告,他老人家出身于陕西省,小的时候老家闹灾荒,母亲去世了,父亲便用两个筐子挑着他和年幼的妹妹一路北上,沿街乞讨,来到了人稀地广的原卯,他的父亲再也走不动了,便找了一孔破窑洞住了下来,每天出去讨要点残汤剩饭回来让他和妹妹食用,到了春季青黄不接的时侯讨饭都难,有时候只能讨要一点谷糠麸皮之类的东西,他们便到附近的地里挖一些野菜和谷糠烧煮在一起充饥。父亲在讨饭时还常常被一些恶狗咬伤,两腿经常是鲜血淋漓。有时遇到农忙季节也会出去帮人打点短工挣个零花钱。等王广财长到七八岁时便光着屁股去给人家放羊,干点零活,混口饭吃。妹妹给人做了童养媳。说到这里老雇农哽咽了,掏出了一块多年都没有洗过的脏手帕擦了擦眼泪。
学校也不知在何时出去挖了一筐野菜,里面撒了一些谷糠煮了一锅“忆苦饭”,王广财去舀了一碗带头大嚼大咽起来,老师们也各自吃了一碗,学校里没有那么多的饭碗,同学们便排着队用舀饭的大勺每人吃了一口,又苦又涩难以下咽。这时也不知谁在后面带头喊起了口号:“不忘阶级苦!”
同学们也应声喊道:“不忘阶级苦!”,
“牢记血泪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