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星期六中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原卯公社的六名高中生都要从学校食堂打上一个用高粱面,玉米面,红薯面等混合蒸熟的碗砣子,这个碗砣子是又黑又硬,不过当时哪个年代当地人们的生活水平都是那样,只要是有一口吃的东西就已经很不错了,谁也不会挑肥拣瘦。然后大家都背着自己的帆布包,每人手里拿一根小木棍,这个小木棍既可以用来挑着帆布包,节省点力气,又可以在路过别的庄子时当做打狗用的打狗棍,大都需要步行三四十里地回家取干粮,邓衡岳常常和王耀西,丁宗宏,李世金走一路。周复一周,周周如此。
山里人家家户户基本上都养有一只看门狗,当时生活条件有限,人都吃不饱,农村人口居住分散,为了防止野兽的侵袭和坏人的滋扰不得不养狗,没有粮食,更谈不上有剩饭,只能给狗喂一些连一点油水都没有的刷锅水,然后喊一声,“去,倷背盼盼卧着去!”可怜而又忠厚的饿狗会乖乖的去卧着,一般的家里都没有狗窝,一年四季这只狗都会顶着寒冬酷暑,忠诚的保卫着主人的家院。狗的耳朵特别灵敏,每当老远听到有啥动静便会“汪汪汪”的叫几声,以表示这里有它这个家庭保护神的存在。
来回学校的路上很开心,几个人走在一起,边走边玩说说笑笑,上了黑刺山台,必然经过姓张的一家,这家养了一条大黑狗,乌黑发亮,长了一嘴白胡子,两只明亮的眼睛透着凶光,每当我们距离老远的时侯便会“汪汪汪汪”的吼叫着向我们直扑过来,呲着又长又尖的犬牙,鼻梁骨以上的皮毛邹在一起,显示出它很凶猛,几根白胡子喳起多长。我们四五只小棍都得对中它,边走边挡,有时它会咬住棍尖甩头摆尾,狂吠不离,陪伴我们走过二里多路,在远离它的村庄之后这只狗才会哼哼唧唧摇头摆尾原路返回而去。我们又挑起自己的帆布包包向着回家的路上继续前进。
回到家吃过晚饭以后,邓衡岳讲了大哥给他寄钱一事,父亲把眼一瞪,问邓衡岳把钱弄到哪去了,邓衡岳只能实话实说,十块钱花完了。没想到这下把一惯节俭的父亲惹怒了,说道:“你从小就开始乱花钱,长大以后你还了得。”一个耳把子就扇了过来,打的我两眼直冒金花,耳根子嗡嗡作响。
看到此处母亲在一旁替我辩解,也被严厉的父亲数落了几句,母亲委屈的跑到庄子外面的一片空地里放声痛哭。邓衡岳和三弟又跑到了母亲的身边陪伴着,安慰着。在邓衡岳的记忆中父亲这是第一次跟母亲发那么大的火,也是第一次动手打他,但是给邓衡岳留下的印象非常的深刻。
每到周日走学校前的中午也是我们全家改善生活的时候,这天中午妈妈会从年前腌制的猪肉罐里掏出一块肉来,放在锅里化开,切成肉丁,在配置切上点洋芋丁做成臊子。手擀面条,全家人阔阔气气的吃一顿臊子面。吃完饭后,妈妈再将为邓衡岳烙好的能吃一个星期的杂粮馍馍,一个玻璃瓶里装上一些榙碎的辣椒面和咸盐混装在一起,有时侯还根据家里现有的面粉或黄米或者杂粮面装在帆布挎包里。
同学们周日晚上到了学校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面粉和黄米等经过总务老师过称后按同等数量兑换成细粮或杂粮饭票。
学校食堂没早餐,到了中午和晚饭时侯烧一大锅开水,蒸少许馒头或杂面碗砣子,同学们每人都备有一个大搪瓷缸子,饭前下课后赶紧去排队,从一个烧开水的大锅里舀一大缸子开水,回来后泡上馍馍,撒些辣椒盐沫,胡撸胡撸一顿餐饭解决了。
遇到每周一次的黄米稠饭学校象过节一般热闹,无论高中还是初中的同学们都会排满半个院子,每人限量半斤,也就是一大勺子黄米饭。端回教室里,尽管没菜,这在当时撒上一点咸盐也就是我们在学校里最为美好的一顿大餐了。
几乎每天晚上睡到半夜都会被饿醒,天天吃的都是开水泡馍,每周最多能吃一顿白面馍馍,其余全是杂粮馍,没有一点油水,更谈不上蔬菜了,上了两年高中,在校没吃过一次蔬菜,深夜被饿醒之后,总是摸着自己瘪下去的肚子,数着突出的肋骨,憧憬着这一生的愿望就是啥时候能把肚子上的这个深坑填满也就心满意足了。
这一天回家的路上,邓衡岳和王耀西一块同行,翻过高崾岘,邓衡岳感觉有点口渴,说道:“王耀西,咱们两个今天从沟里走吧,下去以后咱们喝口水去。”
王耀西说道:“能成,我也口渴的不行了”说罢之后俩人便绕着一条羊肠小道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