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便径直进了里屋,唤过吕娘,笔墨伺候。
对江可道来说,写这封奏疏最大的挑战,来自于写毛笔字。这可真是要了老命,写出来的字像蚯蚓一般,丝毫没有那些书法点评家说的,什么磅礴大气、什么龙飞凤舞、什么笔锋惊人、什么力透纸背,如果要点评江可道的毛笔字,那就只有一句话:这是哪家蒙童的习作?
什么叫蒙童,就是刚学习认字、写字的三岁小娃娃。
“里长老爷如晤:草民江可道妄言。梅花庄一地之民生艰辛,首恶在于农税……”
江可道根本就没写过奏疏,只好当信一般写下去。根据自己超前的眼光与见识,农村要想富,无非几点,少收农税、多修路,扶持支柱产业,拒绝看天吃饭。
“……粮食乃治下之基,然止于温饱矣。粮库充盈,则减收或免收,勉励百姓消费,课商税……”
“……环西山、南山等群山,栽以果树,制果汁,贩卖周边府城。农田之内,放养群鸭,风干或以盐腌制,同贩卖周边府城……”
江可道既然下笔了,便想着多写几句,就当是练字了。
从制度上的改革,谈到梅花庄具体应该怎么做,把认为可行的办法都写出来,至于能不能行,就要看刘老爷去分辨了。
农田养鱼养鸭,那是常见手法,彼此助益,既肥了鱼鸭,又帮忙消灭了害虫。山上栽种果树,就更简单了,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等等这些,其实真正要迈出去,并不难。
大约半个时辰的工夫,江可道终于写完。
抬起手,不觉酸的慌。写的时候还不觉得,一停下来,发现整个手腕都不能灵活转动,僵在那。
看来,还是得多练习啊。要不然,在这个世界,恐怕都混不下去了。
墨迹尚未干透,江可道朝外喊了句:
“刘管事,站累了吧。进屋来拿吧,你要的奏疏,写好了。”
刘管事慌忙进了屋,见桌上摆放着好几张纸,墨迹还是湿的,便知道江可道没有撒谎,他真的是现场临时写就。
只是这字,和门外的那幅楹联倒有些想象。
这真的是江可道写的?不是憨娃代笔?刘管事甚至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若不是亲眼看着江可道一笔一划,打死也不会相信。
如果有人告诉你,一个才华横溢的书生,写出来的字和三岁小娃娃有的一拼,你信是不信?
刘管事信了。
当即也顾不得这许多,吹干了墨迹,卷起来便要告辞。
江可道礼貌性的送出门,望着刘管事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道:
“来就来吧,上门也不带礼物。不带就不带吧,临走也不买两斤茶叶,这老头,太不懂人情世故了。”
尚未走远的刘管事脚下一顿,差点一把老骨头摔下去。
这世上,还有比江可道更不懂人情世故的么?这小子在说什么,竟然说我不懂人情世故。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这封奏疏究竟对刘老爷有没有帮助,江可道不知道。只是梅花庄的人对他都还算不错,他尽着自己本心,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来的,还是要看当权者。
但是恐怕江可道自己也没想到,他没法见证梅花庄的改颜换貌,突如起来的一件事,打乱了他的全部计划。
明台府城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