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今夜是个欢喜团圆的日子,二哥赵兴少不得对他又是一顿训斥。
作为大夫的二哥,一向约束他饮酒的。
翌日,天色朦胧。
院内就传来了喧哗声,原来是村里的人来找二哥瞧病来了。
在这些乡亲邻里看来,赵家二郎这么有名的大夫,好不容易回村一趟,哪里能错过免费就诊的大好机会?
一大早天不亮,就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二哥赵兴抹了一把脸,就在院子里开始为众乡亲义诊。
因为中秋的缘故,黄大壮回了家。
所以,也只能有二嫂张妍为义诊的二哥打下手。
院子里如此喧闹,赵麟每天的晨读,也只能暂时搁置了,只能沉下心练练字,消磨一下时间。
就在他专心练字的时候,突然听到书房外,传来王大石喊声。
“麟哥儿,定大哥回来了。”
赵麟一怔,连忙走了出去。
王大石口中的定大哥,不是旁人,正是那个不得已入赘其他村的大哥赵定。
在原主的记忆里,他似乎对这个面色憔悴,苍老,入赘他家的大哥,很是瞧不起。
每年大哥赵定都会回来几次,可原主几乎没与他说过话,眼神中更是时不时透着轻视和厌恶。
原主的这番举止,也曾遭受过二哥赵兴的多次训斥。
可他依旧我行我素。
当赵麟走出书房,一眼就看到那个身材高瘦、脊背微驼、头发灰白、老实巴交的农民,正局促不安、畏畏缩缩地与周围的邻里打着招呼。
根据原主的记忆,大哥赵定似乎才三十三岁左右吧?
可也许是因为长久的劳苦,使他看起来像是四五十岁。
在他的身边,则是一个与他有七八分像的少年,大约十三四岁,身材魁梧,眼神炯炯,一幅桀骜的样子。
不用说,这定是大哥赵定的儿子——张云。
大哥入赘他家,儿孙的姓氏也是随女方姓。
历朝历代,赘婿深受世人鄙视、轻贱的。
他们在女方家,干着最繁重的活,吃最差的饭菜,受尽他人的白眼辱骂。
很多赘婿,连他们的妻子,儿女都会瞧不起他。
可以说,从他们成为赘婿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悲催,苦难的一生。
大哥赵定,又何尝不是?
这一点从他那看似四五十岁的面容,伛偻的脊背,畏缩、不安的眼神就可以看出来。
他曾经是赵家的长子长孙,可如今他更像个局外人。
除了二哥、二嫂、王大石外,其他乡亲邻里,看向他的目光,多多少少泛着鄙视,不屑。
当赵麟从书房内走出,立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二哥二嫂的眼神中,则是紧张、不安,似乎生怕他出言无状,让大哥在众人面前出丑。
大哥赵定看到他的时候,则是慌张低下了头,一双粗糙的手,不知如何放才好。
反而是那个半大小子张云,昂着头,瞪着眼,戒备地望着他。
赵麟缓步走上前,露出一丝真切的笑容:“大哥。”
仅仅只是这一声“大哥”,让院子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要知道这些年,赵家三郎从未给过他大哥赵定好脸色。
更别说喊他一声“大哥”了。
可现在,他却主动,诚恳地喊了一声大哥。
一向感情深沉的二哥赵兴,见此一幕,眼眶一下子红了。
嘴里喃喃自语:老三长大了,老三终于长大了,懂事了。
而那个瘦高,憔悴,苍老的大哥赵定,先是一愣,却又不敢置信的看向赵麟:“老……三,你……”
“大哥,祖母昨天还念叨你呢,说你今天再不回来,就让我和大石去接你。”赵麟微微一笑,率先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
而这句话,也让大哥赵定瞬间红了眼,而后豆子一般大的泪珠,不要钱的滚落下来。
只见他对着正堂屋的方向,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爹,娘,你们听到了吗?老三他喊我大哥了。”
他似乎要把这十余年来所遭受的屈辱,委屈,全部哭诉出来似的。
二哥赵兴再也忍受不住,红着眼,背过身,扬着头,努力不让眼泪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