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浪这几日心情很不好。自从当他得知自己凭空多了一对儿女时,面对那些前来恭喜他儿女重逢的道喜之人,他的脸色就一直阴沉着,丝毫看不出成为人父的喜悦。
登门之人中有揶揄的,有挖苦的,当然也不乏由衷为他贺喜的。总之各怀心思,但目的却是一样。
数日前,当张浪年轻时始乱终弃,抛妻弃子。如今十六年后儿女前来寻爹的消息一经传开。瞬间在风吟谷引一番不小的风波。起初张浪对此不以为意,三人成虎事多有,他本人问心无愧,何必去管旁人嚼舌根。可渐渐的,他发现事情似乎有些超乎他的意料。
现如今这件事已经有好几个版本了,一个比一个劲爆。有说张浪所抛弃的那名女子本是某江南千金小姐,结果被张浪花言巧语一番委身下嫁。结果张浪明里娶她为妻,实则意图那小姐的家产。最终事情泄露,仓皇出逃,就此下落不明。
也有说张浪年少时好武,虽已娶亲,但平日里常常前往武馆与人切磋武艺。可以说在武馆的时间甚至比在家中还多。而武馆里又是一个个腰粗膀圆的汉子,又没个婆娘。结果久而久之张浪竟跟一个身材稍显瘦弱,模样俊俏的少年郎好上了。
这好男风其实倒也不是稀罕事,只不过后来被张夫人得知后,气急败坏下跑到武馆大闹一场。而张浪为了护那少年郎竟伸手打了妻子一巴掌。此事传来,张浪也在此地出了名。于是他愤慨之下不辞而别,从此不知所踪。
当然还有各种形形色色的版本。看得出来风吟谷的人编故事的水平一点也不差,本来就普普通通的儿女寻亲,硬生生的演变成了“张都统的风流情史”。
讲道理,能进风吟谷的哪个不是犯了事的。杀人放火,贪污受贿,拐卖人口,贩卖私盐……这些罪状相比较张浪这事完全是小巫见大巫,最多也就是私德问题。只是这背后仿佛有一双手在循循推进,大有要把这事往大了闹的意味。
张浪已经无法去查到谣言是从何而起的。总之他现在在风吟谷也算是小小的出了名。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一副茶盏被一只大手毫不留情的扫落在地。张浪气的在屋内来回踱步。一张黑脸此时已经气的通红,鼻孔粗重的喘着粗气,随时随地都有爆发的倾向。
一名青年人从屋外走了进来,刚好碰见张浪将茶盏摔碎在他跟前。张浪一见来人,克制住心头的火气,问道:“常风,可曾查清楚了?”
那个叫常风的青年人弯腰将地上碎裂的茶碗小心的捡了起来,然后丢到一旁的渣斗之中。见张浪问他话,常风有些为难的摇了摇头,说道:“都统,属下已经带人去问过看守山门的几名守卫,数日前确实有一男一女前来寻亲。也的的确确是找都统你的。只是……”
张浪一听这话,大喜过望。但又见常风吞吞吐吐的模样,又有些不悦了。“只是什么?但说无妨!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性子。”
常风道:“只是那二人自从入了谷便下落不明。据领他们进谷的守卫们讲,最后他们是被谷主拦下盘问,至于谷主如何处置他们……属下却是不知。”
张浪浓眉一掀,重重一哼。那二人冒充他家眷之事固然不是凌霜所为,但这谣言四起,败他名声却定与他脱不了干系。他与凌霜并无交集,更无仇怨。为何凌霜却对他多有间隙。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过他了。
“都统,属下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
张浪随意的拍了拍的肩膀,说道:“你我患难与共多年,早已不分彼此,有话直说。”
常风看了看四周,确认无人后,轻轻的走到张浪身边,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都统,属下认为这风吟谷恐怕不是长留之所。咱们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常风是张浪带过来的老部下,自是他的心腹之人。听他这么一说,张浪却是长叹一声,无奈道:“我又何尝不知呢。想我张浪曾经官拜御龙卫总指挥使,何其风光。如今却寄人篱下,有苦难言。还要受一个毛头小子的窝囊气,简直是奇耻大辱。可如今朝廷、穆家正全力缉拿我等,顾飞、简玄二人又迟迟未曾入谷与我会合,只怕是已遭不测。如今咱们出了风吟谷,你我又有何处可去?”
“话虽如此,但那谷主对都统心存戒备,长久下去恐怕会生祸端呐。”
张浪冷冷一笑,笑容中充满了讥讽的意味。“常风,你当真觉得这风吟谷中,是那凌霜小儿说的算吗?”
常风不敢多言。有些事即便看得出来,却也不能明说。张浪有人护着,而他可没有。
见常风不说话,张浪便知道常风心中已有答案。他站起身走到刀架前,拿起自己的那把大阔刀,认认真真的轻抚着刀身,喃喃道:“小儿无礼在先,我这做长辈的何必与他计较。小不忍则乱大谋。待时机成熟,大权在握。这风吟谷到底是谁说了算,还未可知呢。”话音刚落,张浪忽然举起手中的狂风刀狠狠地朝刀架上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