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淩,别来无恙。”红衣之人漠然答道。昏黄的烛火下也依然白皙如雪的脸上,血色的瞳仁与唇色多了分分迷离。
国师并不转身看他。红衣之人步至霄淩身旁,与其一起看着清池。
“怎么?你也开始做梦了?”红衣之人问。清池上的杏枝,安然立在池面上,只是池水中已经没有刚刚的画卷。但他依稀可见在池中倒影里还残存的霄淩眼中一星半点神色。
“见笑了。”霄淩一挥袖,池面开始剧烈晃动,把池中倒影统统晃成了碎片。
红衣之人看着眼前自己的倒映变成一片模糊的猩红色,并未诧异。
霄淩早已猜到他会来,为他一个人打开了结界,省去了他闯结界的力气。血瞳妖千年修为,真若是要闯,虽然能进,不过也需要耗些功夫。只是他从来不担心这些,因为霄淩总能知晓何时谁来,正如夏泠一样。
“多年未见,不若坐下好好叙叙。”霄淩转身,微微抬手,对血瞳妖做了一个请姿。
血瞳妖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是内殿的正中央。嵩山翠竹画屏前是红木桌椅与青松盆栽。桌子上摆着一盘未下完的棋。
他坐下后,静静地看着棋面若有所思。霄淩摆出这盘棋,就是为了给他看的。他自然是要不负其所想,好好看看这个棋局里藏了什么。
看着看着,他突然发笑。
“呵,霄淩啊霄淩,你这棋下的可真是有趣。”血瞳妖冷声嘲讽。环环相扣,步步围逼的棋子,直叫人心头压抑。
“若是与夏泠下,兴许会更有趣些。”霄淩半垂着眸子,看着棋面说。深不可测的清瞳中,也不知有多少思绪。
“那倒是,夏泠的棋技不比你差哪去。”血瞳妖说道。
说完两人都静默了许久。霄淩已经多年未与夏泠再下过棋了。而血瞳妖也多年不见两人下棋了。
数十年岁月悠悠,沧海桑田,浮生若梦。曾经霄淩与夏泠在玥崖山下棋,血瞳妖偶尔会去找夏泠。他与夏泠是好友,不知不觉便认识了霄淩。
究竟是谁种下的因,又是谁食得其果。兴许只有玥崖山那四季飞舞的杏花雨知晓。
“你们杏雨教的事情,究竟何时能了。”血瞳妖眉间微蹙,一张绝美的脸上多了几许烦躁。
“置身因果之中,岂是说能了便了的。”霄淩漠然说道。浅浅的无奈奈深深埋在他脸上的细纹中。
“何谓因,何谓果。”血瞳妖似在自言自语般喃语,修长的手指放在一颗棋子上轻抚,“她是因,我是果。如果不是因为她,就算是天翻地覆,我也不会关心半分。”
如果不是因为若薇,血瞳妖这次根本不会插手。几十年前,他插手杏雨教的事情,被若薇出声阻拦,可是他没有听。后来他离开不久,若薇便死了。他曾不止一次想过,如若是当初听了她的话,是不是后来能救下她。
分明知道自己不该卷入这场因果之中,可是偏偏被她种下了因,而他食下了果。朱槿是她家的后人,还会她弹的招妖曲。这要让他如何置之不理。
“夜城的城主大人何时变得这般实诚了。”霄淩淡然说。
曾经那个不可一世,冷血无情的血瞳妖竟然也会说出这种话。原来人会变,妖也会变。这动人的情话,就是人说出来都要腻掉耳朵,何况是从他这个绝美的妖口中说出。
“过去已有近五十年。昙花一现匆匆逝,可惜了。”霄淩抚着白须,惋惜道。
“她家这后人,命途多舛,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哼,夏泠要是知道他的三个徒弟里有两个在南江保护朱家的独女,也不知会是什么脸色。”血瞳妖戏笑说。
霄淩笑而不语。他唯一的徒弟端儿也在朱家。还是被南江皇帝给亲手送过去的。
“近日朱小姐身上邪气异常,尤其是深夜。昨夜护身绸带却起了作用。想来是你去告知了她夜中需带着绸带。”霄淩说道。他因此也知晓了今日血瞳妖肯定会来找他。
“真不愧是杏雨教的得意弟子。事事都在你的预料之中。霄淩,我只帮你这一次。”血瞳妖恢复了冰凉的面色说道。
他其实帮过已不止一次。之前万永巷帮她镇了魂,这次还要帮她,几次派少景去看她。想想都嫌烦。可谁叫朱槿是她家的后人。只是他依然念着若薇让他不要插手杏雨教的事情,所以他不愿意涉足过深。
“多谢。”霄淩作揖言谢。随后言,“且与吾细说说,朱小姐近来是被何邪物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