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子瞅他一眼,就当没听见。
“你出去等我。”温幼梨知道他不放心,手指在桌边敲了敲,“枪留下。”
“我就在外面守着,二小姐有事儿吩咐。”
辉子给了杜少昂一个警告的眼神才离去。
“姐姐刚才的话我怎么听不懂?”杜少昂一屁股又坐在温幼梨旁边,肩肘接连,离得近到呼吸都能交缠在一起调情。
“现在这儿也没别人,姐姐不妨跟我说说你找的是什么鬼?”他埋头凑近少女颈窝,深深一嗅,“该不会是我这个色鬼吧?”
杜少昂自认自己这撩拨手段已是炉火纯青,他从小就在戏园子长大,台上那些卖唱的为了金玉打赏,什么样的勾当都做得出来。
他们这行,最稀罕的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得来的打赏,是自尊和脸面。
比如眼下...
冰冷的枪口紧贴着他的头皮,他就觉得特别没脸面!
“杜老板,你这些招式对富太太们兴许有用,对我...还是省省力气。
杜少昂撇嘴坐好,脚尖一踩地上的花枪头,缀着流苏的红缨花枪就被他牢牢握在手,“瞧瞧,不就是一把枪,看给姐姐能耐的。我们梨园枪也多着呢,改天得空了给姐姐耍上一段。”
“不用改天,两日后青麟帮要在梨园选处院子请几位堂主听曲儿,我瞧这牡丹楼就不错。杜老板想耍花枪,可以留着力气等那天上台露一手。”
“呦,那天可不行!我那天得伺候其他院的贵客。旁的客人我为姐姐拒就拒了,那天督军府的聂少帅可是会来赴宴。”
聂书臣?
好日子还都撞在一起了!
“杜老板的梨园贵客众多,想来杜老板在沪海也是手眼通天。我就不说车轱辘话了,开门见山显得更像江湖儿女些。我确实是来跟杜老板打听人的,不过那人恰好在我回国的前一天死在了副都统府。”
“你想打听温小蝶?”杜少昂呼吸一窒,看向温幼梨的眼神也暗了几分,“你同她是什么关系?”
“朋友。”
“朋友?我倒是头一回听说戏子还配有朋友。”
“杜老板这是不信了?”温幼梨看出杜少昂有心隐瞒,也觉得二人头次见面,对方不可能会把她想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索性不浪费口舌,整理好披肩站起身。
“梨园痛失名角儿,杜老板心绪郁闷愁苦才对。今日是我冒昧,揭了杜老板的疤。”
温幼梨有种直觉,杜少昂定是知道温小蝶惨死的内情。
不过,他不是凶手。
在她刚才提及“温小蝶”时,杜少昂暗去的目光里藏着震怒。
“温二先告辞了,等杜老板缓过劲儿,想与我谈起故友时再把酒言叙。”
温幼梨摆腰迈步,刚走了一小段距离又折回来。
在杜少昂不惑不解的眼神下,她脱下披肩,抖落开后披在了他的身上。
“自尊脸面从来都不是外人给的,是自己争的。你若自轻自贱,诋毁如刀剜心,你若自尊自爱,铁甲钢盔不侵。”
高跟鞋漫步远去,杜少昂直到听不见声音,才恍恍惚惚拢紧了披在身上的素缎披肩。
清幽的玉兰香在他鼻前萦绕,他陶醉着吸了一大口,喊道,“阿宝!”
没一会儿,外头窜进来一个跑堂打扮的小伙子,正是刚才在门口接待温幼梨的那位小阿弟。
“东家您有事儿?”阿宝一眼注意到杜少昂身上的披肩,“可以啊东家,今儿这一面之缘就把青麟帮的二小姐给拿下了?”
“滚你丫的!”杜少昂抬起胳膊就把手里的花枪朝阿宝丢去,“这几天把牡丹楼封了,不接客。”
“啊?”
“啊什么啊!让王度那犊子找人过来给老子的牡丹楼里里外外打扫干净。”
阿宝弄清楚了。
不是温二小姐被东家迷住了,而是东家拜倒在温二小姐的旗袍下了!
“东家,最近鬼子军的女间谍在沪海无孔不入,你还是留个心眼吧...小蝶姐姐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阿宝说完长叹一口气。
杜少昂眯起桃花眼,唇角勾着的笑意有些疯戾。
“那个温二要真是和鬼子一伙的...”
“我就先奸后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