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安想要再戳一块水果的动作猛地停住了。她眼神颤动,口中的水果瞬间失去了味道,不管怎么嚼都难以下咽。最后只能用力,才把那口乏味的甜咽了下去。
她放下手中的签子,双手在桌子底下交握,抬头看向邵常平,才读懂了他眼神里那种长辈对于晚辈的关怀。到了此时此刻,倪安才明白她的别扭是从何而来。
愿回忆之上,无沉痛过往。
她就像个叛逆小孩,无视长辈教诲,一意孤行,还被抓了包。但此刻说开了以后,倪安心里倒轻松了起来。她苦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回道:“说不上不好,也说不上好。”
“是非回首终成空,有没有想过不好,是因为你的执着?”
虽然未到三伏,天台也有凉棚遮盖。电风扇在一旁摇头晃脑,可倪安仍觉得,早上还可以忍受的空气,已经开始变得闷热。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指甲已经用力地掐进自己的肉里,而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就像她以为自己已经变得轻松了,事实上仍然紧绷得让人碰不得丝毫。
她强迫自己松开,努力假装自己没事,说起了往事:“小的时候,姥爷教我做木偶。木头的刺扎进了我的手掌,可它太细,扎得太深,其他人完全看不见。他们都说是我想多了,不要在意,时间久了就会忘了。可那种刺痛感却时时刻刻地提醒着我,越想忘越忘不了。也有人劝我,为了取出这么一根刺,得拆肉剜骨,代价太大,让我留着它,时间久了就会习惯了。那时的我还小,不懂什么代价和权衡,我只知道我讨厌那种感觉,坚持去了医院。后来听医生说,那根刺不会被忘记,也不会被习惯。大多数情况下,它会慢慢自己跑出来,如果实在跑不出来,它就会和我的肉长在一起,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会有感染的风险。越早去医院,感染的可能性就会越低。这……大概就是我这么执着的原因吧。”
她意有所指,但却不敢直指,在抽离与沉沦之间反复挣扎,情感也开始变得麻木,所以说话的声音也平静得让人感觉不到起伏,就像是在说一件与之无关的事情,可又真实得让人一时之间找不到理由来反驳这来自生活的真实道理。
邵常平只好放下手中的签子,双手撑在大腿上,顺着她的话,语气沉重地问道:“所以呢,你查到了什么?”
重复得太多,倪安也开始变得有些厌倦,厌倦一遍又一遍地跟别人说着她的执着,而不是:“我一个小孩都能查到的事情,您不该也能查到吗?”
“我不执着,我不查,我为什么要查?”
“那您又为什么要问?”
“我得问了,才知道我要不要告诉你些什么?”说完,他便继续拿起桌上的签子,倒也不继续吃桌上的水果,而是将签子像烟一样,夹在食指和中指间,轻轻地晃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