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悠悠是真的拿他当继承人来教。

他也学得十分认真。

烤到八九分熟的肉串送到正厅，放在小炭炉上保温，一边吃，一边继续烤上一会儿，肉不至于很快变凉，又不会烤焦。

赵长卿也早早地来了，闻着焦香的肉味儿，口水直流。

在边关大营里，他和手下隔三岔五的也能吃上烤肉。

整牛整羊来烤，烤好了再用锋利的小刀来切。

只是，军营中的肉，仅有简单的撒盐调味，没有今天这顿烤肉这么多香料，单是香味儿就比不上。

“母亲，你尝尝孩儿烤的这个肉如何？”

韩文正挑出自己烤的一串，递给何悠悠。

何悠悠先是观察了一下肉色，又尝了一口：“烤得火候掌握的不错，但是撒料的时机略微有点早，下次等肉变色后再撒料，免得调味料被火烤得太久，口感发苦。”

“是，孩儿下次会注意的。”韩文正虚心道。

兴许是因为今天两人在路上聊得比较多，赵长卿今晚话也多了起来。

他听了两人的聊天，忍不住问道：“读书人当专心在学问上，以求来日青云有路，金榜有名。你让他学这些做什么？”

何悠悠放下烤肉：“照你这么说，商人当专心经商，读书人当专心致学，这些俗务家事就不用管了？”

没等赵长卿说话，她又继续道：“商人在成为商人之前，读书人在成为读书人之前，他们首先是个人。”

“……”

“人贵在自立。别说贫苦人家，孩子早当家，要学洗衣做饭谋生的手艺；就算是富贵人家，前呼后拥，就不需要学了吗？”

赵长卿不解：“需要吗？”

何悠悠转向韩文正：“阿狸，你需谨记，人活在这世上，不是永远都有人帮你做这做那的。所有人都可能离开，徒留你孤身一人。就算是只靠自己，你也能活着，你也能好好活着，这是我对你的要求，更是我对你的祝福。那些什么事情都不教子女做的父母，不是疼爱，而是诅咒，诅咒自己的孩子在孤身一人时，毫无自理能力，浑噩度日，无法生存。”

韩文正小脸肃然，对着何悠悠，郑重地点点头。

何悠悠这番话，但凡换了一个富家子弟，都听不进去。但是，韩文正却感同身受。

因为他个人的经历，正是这句话的写照。

他不是先有前呼后拥，后有孤身一人；而是先失去生母，孤苦无依，后被收养，才有前呼后拥的生活。

何悠悠所说的情景，他比谁都懂。

一个人无依无靠的时候，活着便成了最重要的事，其他都是奢望。

“母亲，我记住了。”

“你不仅要学会顺境中生存的技能，也要学会逆境中生存的技能。不仅要学会与家人相处的法则，更要学会在官场上与人相处的法则。你要读书，考科举，走的是一条青云之路，登天之梯，一不小心就能摔下来，头破血流。要学会怎么爬着不累，也要学会怎么摔着不疼。最重要的是，得学会——怎么活着不死。”

一番话说得在场所有人都有些动容。

“来来来，吃饭吃饭！饭得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阿狸啊，你要学的东西，我都会想办法慢慢找人教你，你不用心急，踏踏实实地学习就好。”

“是，母亲。”

有肉就要有酒。

赵长卿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坛酒，给每人倒了一碗。

韩文正面前的那碗，却被何悠悠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