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没再说话,屋子里安静下来,炉火烧的不旺,上头的开水开了有一阵子了,滋滋的响。
胡大山三口两口把地瓜塞进嘴里,和江月说:“这几日阳关不安稳,圭人那边过冬的储备快用光了,频繁的来打秋风。也有混进城里来的,偷钱的抢东西的不少。秦人那边因着大皇子的事情,喏,大皇子你知道吧?”
江月点头,西楚大皇子在新皇即位那年出生,本是身份最最尊贵的。但是前一代皇位之争让西楚伤了元气,之后几年被秦国和圭国打压的厉害,端平五年,年仅六岁的大皇子被当成质子送去了秦国,这才换来边境十几年安稳。
是以西楚人,尤其是阳关的人,都是很念着大皇子的好的。
胡大山继续说:“本来说好大皇子成年便回上京,如今迟了五年,秦国却还是不放人,听说上京那边不满意,态度有些强硬,秦国人也不高兴,怕是来往探子什么的,近期也多。前几日我和江明轩说是追杀的圭人,其实我瞧着倒像是一队秦人。”
江月默默的点了点头,她今年十七岁,端平四年出生,正是秦楚打的激烈的时候。当年娘亲刚生下她,就带着她逃难,才被江都尉收留在府里。
战争纷乱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身在阳关城,她岂能不知。
胡大山看她面色悲伤,有些失神,喊了一声:“江月?”
“啊?”
江月应了一声,回过神来,便说:“胡大哥,你出去,还是要小心些。”
胡大山点头,接着说:“都尉说,后天要我们分成几个小队,出城去巡检,怕是要走好几天。所以你明天接人挺好的,我去和江明轩说一声,明儿个去帮你。”
他这话题转换的,江月都有点跟不上思路了,等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再推辞也过于矫情,便应下来。
把胡大山送出院子的时候,他又突然回头问江月:“对了,你识字吗?”
江月疑惑的瞧他,一般来说,像自己这种身份的丫头,都不识字,所以这问题也很奇怪。
胡大山大概也意识到自己问的怪异,便笑着解释:“我有时候回府太晚,若有什么事情,给你留个字条也好。”
江月哦了一声,心想你有什么事情可留字条给我,却也不忍拂了他一番好意,便斟酌说道:“我娘识字,所以略略认得几个。”
又问:“胡大哥也识字?”
她自是记得江明宇说过胡大山很是读过几本书的。
但是认字,是她们这个阶层的奢侈品。便是王婶子让王元虎读书,那也是花费颇具,用了王元虎他爹留下的本钱才做到的。所以胡大山一个武人识字,便有些不易了。
总不能他那个当浣衣女的娘,也是识字?
胡大山老实答道:“幼时遇到了一个奇人,认了师父。传了我些本领。是以识得。”
江月点头,瞧着胡大山真诚可靠的面孔,笑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和胡大哥才认识了几天,却总觉得熟的很。便这么些麻烦的事情都要依赖你,我心里也没有不好意思了。”
胡大山闻言面上带了微笑,点头说道:“师父说冥冥之中自有因果,若是两个人交好,便纵有相互的补充或者能够给予对方的希望。想来,我们便是这样。”
江月似懂非懂,一时也有点后悔自己说了这番话出来,便哦了一声,算是到此为止。
胡大山点点头,转身大踏步去了。
……
……
第二天江月便起了个大早,带了吃食去了王婶子家,帮她洗漱整理好了,又把要带过去的东西收拾打包。瞧着日头渐高暖和起来,便回府里寻了胡大山。
胡大山倒是心细,早就和府里的下人们借了一辆手推车来。江月便在上面铺好被褥,两个人一道去接了王婶子。
王婶子大约这几日有了新的盼头,到底瞧着精神了些。她虽已经听江月说起过胡大山,但是看到胡大山的时候仍然没控制住自己的好奇,脸上带着笑不住的打量,眼神里透出了喜爱。看几眼胡大山,再去瞧一眼江月,再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胡大山又不是瞎子。
江月很囧,这一路上便没怎么搭理胡大山。
到了浣衣处,一切安顿好了,江月为着迎王婶子,没往前头去领饭,取了昨日备好的羊肉土豆冻白菜涮锅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