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摇着船,目光宁静而平和,突然有鱼儿跃起,她二人相视一笑,似乎也被眼前的好景色所感染,乘着晚风,开始不紧不慢地低声吟唱起来,听那曲子是: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是太白先生的《秋风词》。
歌声七分缠绵,三分幽怨,浅浅低吟,清丽婉转。
对面的两个书生似也被歌声所感染,跟着不紧不慢地的打着拍子,有时还摇头晃脑的浅和起来。
没想到凝香馆内随处引路的女童,竟也能有如此的容貌与技艺,真是不知那杏花楼的主人又该是怎样谪仙般的人物了。
想到此,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心绪有些复杂。
如何能嫁给他呢?或者说,我该如何让卢四郎心甘情愿地娶我呢?我心下不免有些迷茫了。
许是我方才的叹息声在这一方天地里显得格外的突兀,对面矮个子的书生不自觉地停下了哼唱。
他看着我,迟疑了小会儿,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尖,拱手作揖道:
“在下李贺,字长吉,福昌县昌谷人士。这位是我的族兄,李友。敢问兄台怎么称呼?”
他的态度诚恳而友好,只可惜,我此时心里藏着事,自然是没有闲聊的心思,于是只是匆匆地回答道,
“不敢当,我只是长安城的小人物,名字不提也罢。”
书生见状,心下了然,故也不再追问,只是腼腆地坐着,轻轻地说:
“今日之事,多谢兄台了。”
我点了点头,笑了。
等到下船时,书生拉着族兄远远地冲我行了个礼。
我走出去几步路,回头看时,他们还在那,带着十分的真诚和一身的风骨,我忽然有些后悔。
船行至后院,已到酉初,万物皆芒枝起。
后院的丫头们纷纷掌起了灯,一点一点的温色光晕裹着夕晖,在院子里慢慢散开。
我随着一女童穿过主院,沿着曲水,行至东跨院。刚到院门口,女童便止了步,示意我独自前往。
我道了句“多谢”,便硬着头皮往里走去,没走几步,大老远地就看见鲁国公府的迅哥儿坐在院里的小石桌上吃着葡萄。
“滚滚滚,去外边儿晃去,世,世子今儿忙着呢。”
见有人来了,迅哥儿眼一斜,腿一抻,挡住了道路。
他呸出一口葡萄皮儿吐得老远,嘴里的葡萄还未咽下,囫囵个儿的把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的,连带着说话都有些结巴。
“哪,哪里来的乡巴佬,什么院子都敢进。”
听到这话,我脸色沉了沉。
果然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主子能约到青楼楚馆来相见,奴又能好到哪里去?
我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不与他争辩,只是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打起趣来。
“原是曹管家不在,迅哥儿的眼神可就不太好了。”
听到我这么说,这迅哥儿直起脖子,皱着眉,略带疑惑地看着我,来回来去地上下打量了起来,囔囔地问着:
“你认得小爷?可小爷似乎不认识你呀。”
我不言,礼貌性地冲他笑了笑。
直到那女童给他递上了那张皱巴巴的小笺,他才像活见了鬼般,“嗖”的一下,收回了腿,整个人拘谨的缩成了一团。
“原来是大姑……郎君来了呀!”
他嘿嘿地笑着,连忙站起了身子,弓着腰,搓着手,哪里还有刚才的样子。他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嘴角硬生生地挤出了一丝弧度,赔笑道:
“郎君这边请!”
说着,他就想带着我往内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