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里,柳成行,莺飞草长。
月灯阁里,红缨球会办得正热闹。
这日,辰时,我随夫人谢氏与二姑娘齐幼薇一同赴宴。
府内车马整齐地停靠在后门,一前一后,前车里坐着谢氏,后边应该就是女儿们的车了。
我撑着燕儿,上了车,撩开帘子,只见二姑娘正抵在车棱上闭着眼、打着盹儿,脑袋有一下没一下地撞在棱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她却好像不知疼似的,睡得很沉。
我拿过一个厚垫给她枕上,安静地在她身旁落了座。
只是,还没等我盘算好如何提前从球会上回府,就突然感觉右肩一沉,斜眼看去,上面正挂着二姑娘大半个脑袋。
我有些微微怔住,悄悄地顶了一下肩,只见二姑娘的脑袋轻轻弹起,而后,又慢慢落下。
来回折腾了好几次,终是认命,为了让她靠得更舒服些,我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快到月灯阁了,燕儿探过头来叫我,刚掀开帘子,就见我一脸严肃的正襟危坐,右肩上托着二姑娘大半个脑袋,不由得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许是燕儿的动静惊扰了二姑娘,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嘟囔着问:
“玉儿,几时了?”
“回二姑娘的话,到晋昌坊了。”
“晋昌坊?”
二姑娘漂亮的眉毛拧起,许是着了光,她的眼皮挣扎着翕动了几下,拧着眉,慢慢睁眼,适应着车内的光线。
“阿姊?……”
我估摸着,从她睁眼的角度应该正好能看见我大半个下额线,果不其然,她忙弹起了身子,有些尴尬地整理着妆容。
看着她这副窘迫的模样,我不禁偷偷地笑了出来,心口涌上了一抹暖意。
再说这日清早,卢阳从睡梦中醒来,愣愣地盯着房梁发呆,内心满是惆怅。
他又梦见小仙女了,梦见他们一起在大别山逃亡、在溪下捉鱼、在栖霞山看日出云海的那段日子。
卢阳叹了口气,翻过身子去,闭着眼,想继续睡。
这人去哪里了呢?这么大个人怎么就能没了呢?
卢阳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掐着手指头算来,自从去年与小仙女在长安驿一别之后到今日已经有二百七十多个日夜了。
他没找过?怎么可能。
他把整个长安城都要翻遍了!
圣人的后宫、平康坊南、北、中三个曲里的全部的青楼楚馆子、东西市的犄角旮旯、马路牙子,更有甚者那些个达官贵人私藏着的暗门们,他都偷偷地明说暗访地瞧了个遍,只要有人的地方,他都去看过了……只是不论他怎么找,这小仙女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半点消息。
她还活着吗?他不敢想。
可能是有急事离开长安,去了新罗吧……他偷偷地安慰着自己。
“郎君,巳时六刻了,十七郎和十二郎差人过来问,您今儿个还去击鞠吗?”
迅哥儿躬着身子,从门外毕恭毕敬地走了进来。
卢阳还未起,从被子里转过脸来撇着嘴看着他,不想回答,他有些烦闷地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每日里就是击鞠,就不能邀着干点儿其他别的什么正事儿吗?
卢阳嘟囔着,觉得好没意思,不满地在被子里抖了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