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妈,不用!我有的穿。”
“替换着穿,快成大小伙子了,天天不换衣裳哪成。有事没事的写封信,啊。”
“噢,知道了。”
一路上,雁飞帮忙提着山货杂物,聊天中跟潘叔表达了来年想当兵的想法,潘良驹表示赞许,他会给留意这件事。
一直送上长途汽车,才依依惜别。云山第一次有了不舍的情绪。
兄弟俩回家的时候,雪已下大,云、南二老在梁老头家喝着呢,花生米和咸肉炒雪里蕻两个硬菜,都喝高兴了。
“老夫子,你一向低调,不愿多扯因果,怎么这回这么痛快给阿山认了干亲,有啥想法?莫不是老的少的各成一家?”梁永泰挤眉弄眼地问。
“土埋半截的人了,还说疯话。良驹媳妇起的意,良驹一力撮合。一来这面子不好驳,二来,世道在变,咱们在山里呆得太久啦,孩子们总得出去,我们老了,孩子将来能多个人记挂他总是好事吧,我只怕这点私心连累了别人。”云老头道。
“是该打算打算了,阿山沉稳,没有不爱的。世道的事先不说,你看良驹的娘,这几天跟换了个人似的,我觉着就是有了亲孙子也没这么恣的,比药方子还管用。”南静之嘬了口酒,又道:“阿山跟我学了近十年的功夫,禀性胜过阿飞。我这套针法是我几十年的心血,不敢说是集大成,也是取众家之长,揉进我的心得感悟,不忍丢掉。雁飞不学,只好阿山来学,云老夫子说的是,咱们老了,不能再等了,阿山和小妮我一块儿教。”
“四天前出门时我就跟老夫子说了的哈,回来就让那傻小子磕头拜师,这两天给耽搁了。这样,十五就拜,我跟老南头一起收,这个场面呢得走,不然怎么叫师道尊严呢?老夫子,我不跟你多要,这酒你得给包喽。老南头,阿飞不爱学,跟小妮一样有时间来听听,如何?”梁永泰必然要提点要求,-——酒。
“你也是有道之人,天天醉醺醺的像个啥,小妮还小哩,你也得有个正形不是?”云夫子故意不搭他的茬。
“嘿,你个云老头,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处被你一家得了,几斤酒钱还不舍得出,你指望抠门发财吗?”说着,‘气’得仰脖儿灌了一杯酒。
“哟,各位爷爷,喝酒呐,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梁爷爷,有空我一定来旁听,云爷爷不给你酒喝,是爱惜你身体。我替他老人家给,无酒学佛,有酒学仙,您老人家那是得道的仙人,当然得有酒啦”,雁飞站到了门口。
“嘿,臭小子,今儿这几句话中听,不过你这无事献殷勤,打的什么主意呀”?
“爷爷,我饿了。”雁飞故作窘迫状扭脸儿向自家爷爷说。
“坐下一块吃吧”,南老头猜孙子一定憋着事儿。
“梁爷爷,上集给你买的酒所剩不多了吧?昨天本来要给你再带几斤的,这不得照顾着潘叔潘婶他们吗,没得空,您老别怪哈,下集天气好了一开市,我指定再给你带几斤!”雁飞夹了几个花生米边嚼边说。
喝人家的嘴短,梁一卦听雁飞这么说,便有点不好意思。“有事快说,五大三粗的男子汉还娘们叽儿的。”
“梁爷爷,这场雪下得大,天一晴野猪没的吃就得下山,我琢磨着逮两只半大的,肉暄和些,好下酒,您意下如何?”雁飞接着白话。
“油嘴滑舌的,仔细我揍你”!南老头先急了。
“梁爷爷,我看你给潘叔刻的石头相当带劲,我也想要,这是石头。”雁飞不敢再啰嗦,掏出三块石头。“我,小妮,阿山三个人的。”
“你个臭小子,胃口不小嘛,老子要耗费内力的知道不?良驹允的我茅台,咱爷们有优惠,十斤散酒加十斤肉,一手交酒肉一手交石头。”梁老头双手一摇,然后接过石头,“这石头不赖。”
“您也是有道之人,天天醉醺醺的像个啥,小妮还小呢,你也得有个正形不是?”南老头故意学云老头的话。
老少四个人都大笑起来。
“哎,梁爷爷放心,十斤稻花香加十斤黑五花,给您办得妥妥的。刚才阿山跟我说了,明个您酒壶就得空,我俩一起到崖下村置办,咋样?”
“孺子可教,可教哇!来来来,云夫子、南老头,当浮一大白呀,哈哈哈,嗯,啧儿......”
当春妮裹着一身雪带大黄从院外飞进来时,几个老头已经东倒西歪,眼迷舌结。雁飞挨个儿搀回去,云山喂他们温水醒酒不在话下。
云老夫子常说:礼不可废。从古到今,“礼”总是伴着酒肉。十四一早喇叭还没响,云老头起床取出四十元给云山,正好是二十斤黑五花加二十斤稻花香的价钱。云山领了钱跟雁飞俩踩着一尺多深的积雪下了崖,崖下村胡屠户家的猪刚杀出来,还冒着热气,雁飞的润格一并兑现,另花了一元钱给大黄买了一堆大骨头(那时,乡间猪骨头不值钱)。“稻花香”其实是高梁酿的,入口清冽,过喉如火,个人作坊出的,一般只许零沽,不能多卖。见大雪天儿没人瞧见,又是老主顾,坊主说了句:横(竖)下雪天不能革命,不喝点酒咋过的去。于是一桶酒一下子出了大半。
梁老头很是恣意,不管收徒还是刻石头都比算卦强,酒肉来得快嘛。这么多肉短期肯定吃不了,梁老头切了三四斤让云山送给潘四奶奶,剩下的大部分腌上,又亲自下厨做了一份红烧,当真是满村飘香,雁飞、云山、春妮自是大快朵颐不提。
正月十五,天放晴了,湛蓝的天空下,几只山鸽子在刺眼的阳光里“朴楞楞”地飞过挂满积雪的大樟树,村口凛冽的风割脸又呛肺,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带着自家的狗在雪地里追逐打闹,欢畅地笑着叫着,有那调皮的冷不丁放个二踢脚,震落了一树的积雪,轰然坠地。
八点整,云老头焚上香,烹了茶,让云山肃容行礼,正式拜在了南静之门下,学习北派拳脚与针法;拜在梁永泰门下,学习内家功夫。因为差着辈份,呼二老为师祖。云山递上爷爷署名推荐的拜帖,梁、南收贴署名二人互为见证。一套流程下来,快九点时,潘四奶奶端着一大盖帘饺子送来,说正月十五大似年,叫云老头他们赶紧烧水,一会还有汤圆,叫了她干孙子跟她去拿,要吃了汤圆再吃饺子。
下午云山给自己安排了三节课:一是读南老头给的《十二经络穴位图解》;二是梁老头给的《太极拳学》;三是云岚给的笛子说明书:《笛子的气息与指法运用》。《笛子独奏名曲乐谱集》以后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