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
临近中午的日头就像是刚点燃的薪柴一般,热气慢慢地升腾起来,轻飘飘地在蓝天白云间躲躲藏藏。
原先杀气腾腾的氛围已经消散得一干二净,只余下一室的祥和。
门外响起了一阵粗听杂乱,细听有序的脚步声。来者便是陆夫人和她的小儿子陆云起,身后还跟着一众陆府小厮们。
来到厅堂,陆夫人忙不迭地走到许高远和王玉琴的身旁,互相寒暄着。
一旁许府的丫鬟得了命令便匆匆地给客人奉茶。
陆夫人坐下仔细打量着许高远和王玉琴的装扮,又看看室内的物什,心下便有了主意:“许大人,许夫人,我今日和小儿是来提亲的。”
“提亲?”王玉琴在一旁故作惊讶地笑道。
“是啊,据小儿说那日在花灯会见了许府的千金后便念念不忘。这几日一直在我面前提起这事,我拗不过他,今日便冒昧打扰了。”
说是这样说,但实则还是流言蜚语过于沸扬。若不是突然传出陆云起和许知意有染的事,她今日怎会出现在这?
为了陆府的脸面和老爷的官途,只能被逼前来提亲。
许高远和王玉琴听了后互相瞅了瞅,仿佛在说竟有这等事,遂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陆云起。
他穿着一身红色衣衫,扎着高马尾,正恭恭敬敬地端坐在一旁。模样倒挺英俊,只不过不太喜欢念书,资质也不好,基本断绝了科举取士之路。
但是陆家算得上高门大户,靠家业也能吃上一辈子,所以念不念书并不影响。
这风头下可谓是良配,细细想来还是许悠悠高攀了。
许高远抬了抬手,示意陆夫人和陆云起喝茶,自己也端起了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茶香浓醇,入口回甘。
“陆夫人,别客气,有话直说无妨。不知令公子是想求娶我府上的哪一位千金?”
“许二小姐,许知意。许夫人大可问问,她愿不愿意?”陆夫人瞧着他们两人的神色,脸上是一丝惊讶都没有,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王玉琴趁着间隙之时,侧了侧头,给了张嬷嬷一个眼神。张嬷嬷瞬间明白,行了一礼后退了下去。
翠湖院。
方氏和许悠悠一直踱来踱去,未曾消停,也不知道正厅那边怎么样了。
这时张嬷嬷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大娘子差老身来问问三小姐的口风。”
“不知嬷嬷想问什么?”许悠悠连忙上前,走到张嬷嬷身旁站定。
“陆公子口中的二小姐许知意是三小姐吧?”
许悠悠闻言,回过头看了看方氏。只见方氏朝她点了下头,她立马便明白了。
于是不顾羞赧,朝着张嬷嬷重重地点了点头,还把事情的大致经过详细地说了一遍。
张嬷嬷一字不漏地听完,思索了了一会,开口。
“眼下陆四公子向许府提亲,说要迎娶二小姐。但大娘子思来想去,还是直接让老身来三小姐这儿了。不知三小姐意下如何?”
“嬷嬷,劳烦你跟爹和大娘子说一声。当日事态紧急,无意用二姐的名字。如若需要解释,我可以到前厅去,还望张嬷嬷能帮我一把。”
说着,便在方氏的示意下往张嬷嬷的手里塞了一把金叶子。
张嬷嬷会意地一笑,点了点头,把金子往自己的怀里塞。脚下似乎乘着风,步履轻快,高高兴兴地往正厅去了。
不一会儿,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知了王玉琴。
当然,除了那把金叶子的事情。
王玉琴闻言,大致明白了她们两母女的打算。
她们还真豁得出去,利用了整个许府做赌注,为自己后半生博一个前程。
既利用了许府的名声,又利用了老爷的疼爱,还赔上了许知意的名声。
怕就怕要是今日这事不成,就连许素素的名声也得被这两只白眼狼玷污,到时候柳家的亲事不就黄了。
既然她们眼皮子浅,选中了陆家,选中了这个陆家四公子,那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陆夫人、陆公子,有一件事我想着还是要跟你们坦诚。”
“不知是何事?许夫人但说无妨。”陆云起生怕事情有变,不假思索地抢在陆夫人前头开口。
陆云起本不想如此行事,但因四月一日,“许知意”并没有前来。于是只能把这件事挑到明面上。当然,如今盛传的流言也是出自他的口。
王玉琴面容祥和地望着两人,眼见两人都无明显的厌恶神色,才接着说:“小女是有意嫁给令公子的。但小女生性胆怯,当日未曾告知公子真名,还望公子莫要生气。”
话毕,还让张嬷嬷把人请了过来。
一旁的许高远默不作声,不动声色地瞧着对方的反应。
来人一袭粉衣,满头珠钗,眉眼含情脉脉。一步一步婀娜多姿,体态轻盈,真叫人挪不开眼睛。
陆云起看到此情此人突然想起了当晚秦淮河畔的初见,游船上的惺惺相惜。真是我见犹怜,貌美如花的小娘子。
许悠悠恭敬地行了一礼,尽量压低着声音柔婉地道:“陆公子,当日无意欺瞒,还望公子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