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国业跟董丽英谈完给霍穗找老师的事儿，叼着闺女给他买的大前门香烟，手里抱着一瓶红星二锅头，在队里溜达了两圈。

他还想转第三圈，被董久贵那死小子拉去办公室，给他开介绍信。

事毕，董国业回家把烟酒锁进自己屋的柜子，乐了会儿，出来去东耳房，站在窗口问董建莲伤势有没有好转。

董建莲坐在床头有一声没一声地咳嗽，董建兰把熬好的中药给她。听到爷爷喊话，立刻开门迎他进来。

“大莲，三兰，就你们在家？你们爸妈和妹妹呢？”董国业进屋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眉头紧蹙：“他们怎么没在家照顾大莲？”

那两口子前天还满嘴说担心闺女身体，不上工，要请假在家照顾女儿。现在居然不见人影，实在不像话。

董建兰嗫嚅：“爸妈，带、带妹妹去外婆家了。说要找舅舅们借钱，送姐去县里医院看病。”

“爷，我姐的烧一直没退，身上好几处肿得老高，天天疼得睡不着。早上还咳出血了……”

董国业探探董建莲的额头，发现热度惊人，他看董建莲脸色惨白，双目无神，一只手不自然地下垂，像是断了。

六月天，她穿着打了好几处补丁的长袖长裤，盖着棉被，浑身冒虚汗，人却在打摆子，连碗药都端不稳。

“大莲你伤这么重，怎么不早说。”董国业立刻招呼三孙女，“马上去你姑姑家，让她骑自行车过来。再去叫你二哥回来，让他跟我们一起送大莲去镇上。”

现在去镇上，还能赶上进城的末班车。

卫生所的蒙古大夫真是害死人！大莲这受的哪儿是皮外伤！她一只手都断了，那医生也不给接上！

他还好意思收钱。真是气死个人，回头非找他算账。

还有老二两口子，太狠心了，怎么就把闺女打伤至此？自己女儿伤成这样，他们也闷着不说。估计还威胁过大莲她们，不准她们跟他说。

如今看大莲病得不行，害怕了，扯什么去刘二梅娘家借钱的幌子。

谁不知道刘家穷得连饭都吃不饱，一年过来打好几次秋风。他们能有钱？

自己亲闺女命在旦夕，那两口子居然心安理得丢下烂摊子跑路！

他们是笃定有冤大头会给他们擦屁股，还是根本不关心大莲的死活？

董国业感到齿冷心寒，老二两口子，从根上烂掉，没救了。

董国业一瞬间老了几岁，背也弯了，孙女落到这境地，都怪他教子无方啊，“大莲，爷爷对不住你，让你吃了这许多苦头。”

董建莲嘴上说没有，心里却想：你当然有错，养子不教，纵容出董二、刘二梅的自私恶毒。还偏心，眼里只有大伯和姑姑他们两家人，对她长久以来遭受的不公苛待视而不见。

这次她的伤拖成这样，也是因为董国业和周凤的漠视。平时那几个弟弟或者霍穗不慎摔破皮，或者让刀划了块小口子，他们都紧张得不得了。

等她养好伤，一定想办法分出去单过，离开这个令人恶心，叫她窒息的家。

董二和刘二梅差点害死她这笔账，她记下了，往后定当十倍、百倍奉还！

愤怒、憎恨、仇视、嫉妒……啃噬着董建莲的心，也蒙蔽了她的双眼。

此时她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她，根本看不到亲人对她的关怀和照顾。

董建兰、董国业、董丽英等对她的好，被她视为理所应当，因为她们是在为董二和刘二梅赎罪。那是他们董家欠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