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你打算怎么过?”倪宪鹏问道。
“早上跟你说过了。”
“鹏鹏带不走,我也不想跑我哥那里过年。”
“哦,你是打算一个人留在上海了。”
“你出去旅游可不可以带着我?” 居然可怜巴巴的,像只辘辘饥肠看着主人吃饭的大狗。白铁原这小同情心,差点就泛滥。
“你也要去?”
“嗯,行吗?”
“行是行,带你去哪呢?你喜欢哪里?”
“你不是说,你要去三亚吗?机票买了吗?”
“今天买也来得及。过年了,旅游景点人应该不多。”
“没买票就好办。厦门、海南、台湾,哪里都行?出国也行啊。”
“出国的话,我没那么多钱,我的画如果卖掉了,就能带你出国了。”
“你什么意思?嫌弃我?我还不够可怜吗?父母那里不能回,你又嫌弃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倪宪鹏夸张地说。
白铁原心说这就演上了,刚才还义愤填膺呢。
“唉,打住吧,我啥时候嫌弃你了,你这个人真是,我怎么发现你现在越来越会撒娇了!”
“哈哈,就兴你们女人撒娇,不兴男人撒娇呀?”
“说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一个大老爷们儿。”白铁原打趣道。
“你要说给谁听呀?你不怕别人想歪了?”
白铁原知道他故意揶揄自己,就笑了笑,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没说话。
倪宪鹏心说:“是呀,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就会撒娇了呢?别说白铁原会笑话,自己都觉得可乐。想俺倪宪鹏堂堂七尺男儿,走出去谁不说俺够汉子、纯爷们!原来,不光被男人宠着的女人会撒娇,被女人惯着的男人也会耍赖。”
倪宪鹏阴霾密布的心,终于云开雾散。
“最近可有什么新作品?咱们这次旅游,你把画架带上,可以随时作画写生。”
白铁原被他的好心情影响到了,心说,还没说好到哪旅游呢,就开始规划上了。
“快点吃,吃好了给你看一样东西。”
“啥好东西?”倪宪鹏不由得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白铁原吃好以后,也没像往常那样等着他,而是收好自己的碗筷,到厨房里兀自洗刷起来。
倪宪鹏把所有的剩菜都倒进自己碗里,一通扒拉,飞速地把盘里碗里的饭菜都吃个精光,又把它们送到厨房里给白铁原刷,顺便拿了一块抹布,把餐桌擦了又擦。
然后到卫生间里刷牙、洗脸,又给自己倒了杯茶,就乖乖坐好,罄等着白铁原的好消息了。
白铁原收拾好,给自己抹好护手霜,就把自己昨夜创作的“雪原”拿了出来,放在倪宪鹏面前,倪宪鹏赶紧把自己手里的茶杯放到一边,“哦,又有新作了,我来欣赏欣赏。”
白铁原站在倪宪鹏身边,试图从倪宪鹏的立场上审视自己的作品。她现在每画完一幅画,如果没有倪宪鹏的评头论足,她都觉得心里没谱。
如果倪宪鹏读懂了她的画意,她就感到很欣慰,就觉得自己画的很成功。 倪宪鹏如果没读懂,她就觉得可能画得不成功。
这幅名为雪原的画,画面完全被豪无纤尘的白雪覆盖,只有高高低低、远远近近一簇簇疏疏落落的枯草,孤零零地展露在不平坦的原野上,其中有一簇红色的枯草,异常冷艳地傲立在雪原之上。
看了一会儿,倪宪鹏说:“太寂静了,寂静得冷嗖嗖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冷艳绝伦?铁原,你这心也太冷、太寒、太孤寂了,拒人于千里之外呀。说句大煞风景的话,我都想跑到你这画里,在那太过平静的雪地上,踩出一串脚印来。”
他回过头来,看看白铁原:“你不会是在跟什么人赌气吧?今后就打算过着不被人打搅,遗世独立的生活?”
“没有,跟着感觉走,就这么画下来了,很多时候,我的思路还没有你解说的到位,在我自己的世界里,往往很模糊。”
“很荣幸,我成了你的知音,说不定,你以后成为大师,我也就跟着成为着名评论家呢。” 倪宪鹏也被鼓励到了。
“就这水平,还能成为大师呀?”
“这水平怎么了?我看很多着名画家也就是运气好,如果机缘巧合,你这水平,绝对也能成为大师。”倪宪鹏这话有鼓励,但也并非言不由衷。
“成为大师,也是做保姆给我的灵感。”
白铁原从倪宪鹏手里接过画,认真地寻找倪宪鹏所说的遗世独立、拒人于千里之外……
画的时候,她内心是很复杂的。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无父无母无亲人的可怜虫。她更是个失败的女人,窝囊的妻子,不孝的女儿,无儿无女的孤家寡人……
她一无所有……
她一无是处……
“真的?以前你都不画的?”
“以前也画,但是只能算是涂鸦,而不能叫创作。”
“为什么?”
“没心情,没环境,创作是需要有个安静的环境,自己的世界的。”
“明白,你原来的世界,红尘滚滚、软红十仗。我这里对你来说,就是世外桃源,我反而成了桃源之外的武陵渔人。”
白铁原秒懂,“是呀,是呀,我这是雀占鸠巢了,我反而比你在家里呆的时间长。”
“哈哈,如果按时间算,你得倒找我钱,因为,你比我使用的时间长。”倪宪鹏开玩笑说,白铁原不由得也笑了。
这一笑,倾国倾城,也涤荡了下雪后带来的抑郁和自我否定的心情。
倪宪鹏觉得他差点被白铁原的笑容灼伤。他那一怀老寒潭似的心湖,突然就略过一股杨柳风……
“那以后我付你住宿费。”
“说不定以后我穷困潦倒了,还就指望着你这点住宿费当生活费呢。”
“那我还是不付住宿费了,不能让你潦倒呀。”
“潦倒了呢?潦倒了呢?”倪宪鹏厚皮赖脸的说。
“潦倒了我养你。”白铁原豪情万丈地说。
“这可是你说的啊,这可是你说的啊,以后可不许赖帐,我今后就指望我们铁原养我了。”
“贫嘴吧你,咋就成了你们铁原了?”
“咱俩现在不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吗,那不就是同居关系吗?”倪宪鹏不要脸地说。
倪宪鹏心想:一辈子不要再结婚了,这样的日子挺好的。但是前提必须是:铁原一辈子给我当保姆,一辈子画画给我看。
白铁原白了他一眼,“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呢……”
倪宪鹏笑得很开心,“哈哈,原来呢?”
“原来也是个不正经。”白铁原把画卷了起来。
“哈哈哈哈……”倪宪鹏向前一步,矮着身子凑到白铁原耳边小声说。“铁原,不如咱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可好,抱团取暖。”
倪宪鹏说话离得太近,呼气都喷到了白铁原耳边,酥酥麻麻的,很不舒服,白铁原拨了拨自己的耳朵,“不好,谁要跟你抱团取暖一辈子!”
倪宪鹏摸着鼻子,仍然一副死乞白赖的样子腻在白铁原身边,白铁原心说,今天没喝酒呀,咋就耍起酒疯来了?太不正常了!遂把他推到一边,拿着画回到自己卧室,把门关上。
防火防盗防倪宪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