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杨家大院里结满白纱,一个个出出进进的人都低垂着头满脸悲戚,整个大院一片凄然的景象。
杨家老太太躺在炕上,嘴里不时隐隐发出几声凄楚的呻吟。
郎中正在为老太太号着脉。杨大户焦虑地站在一旁。
半晌,郎中才慢声说道:“杨老爷,老夫人的病没什么大碍,就是悲伤过度以至肺气宣降,上焦不通,筋脉挛急,大经空虚。我开个方子,你按时给老夫人服下,会好的,不过这药只是辅助治疗,还得看老夫人的心境了!”
郎中写完方子,交给杨大户。
杨大户又悲切地问道:“先生,那五爷那……”
郎中也十分难过地垂下头,深深的叹气道:“五爷绝非常人啊,他三处枪伤,心肺俱损,已无法挽回,他能坚持到如今,已经是个奇迹了!”
常炮头跑进来道:“老爷,西岗子的何老爷来探望老妇人来了!”
“哦,知道了。你去村头望望,这小年去县城找玉山和野驹子也该回来了!”
正说着,小年风尘仆仆地跑进来。“老爷我回来了,我找到玉山后又一起去找驹子,保安团说驹子去了渤海城了,玉山让我先回来,他领着沈家的沈小姐去渤海城去找了!”
杨大户苦不堪言地凄声叫道:“这野驹子回来可让我咋交待啊!”
上百里的山道,又要赶夜路,当刘三九昼夜兼程赶到杨家大院时,小兰的丧事已经办理结束,按照东北的规矩,人死后只能停放三天就要出殡,此乃入土为安。
刘三九发疯一样来到小兰坟前,一下扑倒在地,人已泣不成声,两手深深的抠进泥土里,头也不停地撞在坟头上,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沙哑不堪。
一同前来的人无不动容,纷纷挥泪而泣。
就这样,过了许久,刘三九扑在小兰的坟头上已没有了动静,只有不时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搐。
倪福再也受不了了,他从身后一把抱住刘三九。
“哥,哥!”一声声呼之悲切,泣之撼人。
大金凤蹲下身,轻轻地拍着刘三九的脊背,叹气道:“哭吧,让他哭吧!”
刘三九突然猛的站起身,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
“师父,师父!”口中叨念着,转身向村里走去,没走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
几个人将刘三九抬回到杨家大院,刘三九半晌才慢慢苏醒过来。他迫不及待地冲进后院,声泪俱下地扑倒在五爷床前。
“师父,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你不……不孝的徒……弟回来了!”
五爷艰难的抬起眼皮,胸脯开始剧烈的起伏,嘴巴张了几张才发出声音。
“兔崽子,回……来了!”
“嗯嗯,我回来了,回来了,我不孝啊!”
五爷慢慢地抬起手,吃力地伸向刘三九的头。刘三九一把抓住五爷的手放在自己的头上。
五爷的手在刘三九的头上轻轻地摩挲了几下,嘴角带着微笑。
“不要这么说……我原以为呀……我这一生所学就……就带进棺材里了,不曾想啊……遇上你……这个兔崽子,我学有所承,死有所安啊……”
“师父,我一定把黑田的人头给你拿来!”
“驹子!”五爷似乎很满足地唤道:“我啊,已经到寿禄了……我呀,心里面清楚,就是不挨黑田的枪啊……师父也没几天的活头了!”
说着,五爷十分开心地笑了笑,又说道:“这儿临了临了啊,给我送来几个陪葬的……好哇,让我这藏血啊也见了光了,还能杀几个倭夷小儿,天意,天意啊,我知足了……”
五爷似乎精神起来,两眼放光。“驹子呀,别哭,有了你啊,也算你陪师父渡过了几年快乐的时光,师父高兴着呢,你尽孝了……师父临走啊,就嘱咐你两件事……这第一啊,要把藏血找回来……”
五爷的神情又开始萎靡起来,不住的咳嗽,脸色惨白。半晌才又强打起精神道:“这第二啊……外寇之辱,要牢记于胸……”
刘三九已泣不成声,使劲的点着头。
“师父,我记下了,您教导我的我都会永远的记下!”
五爷缓缓地将手摸向刘三九的脸颊,轻轻地在他的脸上拍了拍,嘴角微笑着,眼泪却顺着五爷的眼角流了下来。
“让师父摸摸,我的徒儿!”
刘三九拿着五爷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脸上。
五爷颤声说道:“想着,每年清明啊,去五爷的墓头把你的事都给师父说说,师父爱听……”
“嗯!”
“行了,走吧,师父累了,我要睡一觉!”说完,五爷微微闭上眼睛。
刘三九走出五爷房间,两眼红的吓人。
陆达通冲过来心急火燎地说道:“队长,我得马上走,不能让黑田和郭耀武这两个鳖孙子跑了!”
大金凤也两眼冒着怒火道:“我也去!我定要把这两个畜生给你带回来!”
塔城一时大乱,陆达通、庞龙和大金凤分别带着三路人马,四处抓捕黑田横一和郭耀武,从卧龙保安队直到县保安团,再到县城各处,日本商社、洋行、日本妓院,甚至各个商家店铺,到处鸡犬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