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飞见致桦极力反对打第二针,也不反驳,默默忍受身体的疼痛。
就这么拖了两三天,这天夜晚,云飞还是坚持不住,对致桦说:“龙龙又开了两支杜冷丁回来了,就打一支吧,你去叫医生来打针吧。”
云飞比致桦清楚,自己时日不多了,不想在疼苦中挣扎,全身软弱无力,抗疼的力气没有了。
最近这些日子,夜晚,房间里一直开着灯的,致桦见云飞要疼晕过去的样子,也确实不忍心,披上一件外套,就又去医生家里了。
这已是秋天了,夜晚已是凉飕飕的,这都快后半夜了,致桦心里打鼓,半夜三更去敲别人家的门,很难为情的。
没办法呀,这是云飞的救命针,只得硬着头皮往赤脚医生的家里去了。
致桦到了医生的家门口,敲了两下,停住手,等待屋内的回复。
还好,医生一边起床,一边回答:“起来了啊,马上就来。”
果然,医生很快开门了,并且已经背好了药箱,致桦放心了,前面走着,那医生后面跟着,致桦言语短,十分钟的路线,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一直到了家门口,大门是开着的,致桦先进房,医生紧跟其后进到房里。
这医生给云飞打过一回,这次来了,只是简单地问云飞:“真要打吗,这是麻醉药,你要考虑好。”
这医生也是好人,替病人还有病人的家属着想,如果云飞能够活下来,这药对人绝对不利。
但是,对一个捶死的人来说,就是解除痛苦的最佳选择。
医生,总是把病人当作长久活下来的方向去治疗。
所以,打第二针时,医生询问了云飞,要征得云飞同意,才敢下针。
因为,只有医生最清楚了,这“杜冷丁”,只会用在临死前的人身上。这赵云飞,这么年轻,已经用过一针了,如果再用第二针,恐怕是,越来越依赖这鬼麻醉东西了。
这样的话,人不久也。
这时候,赤脚医生都不忍心跟云飞打针,这是生命停止的前兆。
医生在得到了云飞的同意后,又见云飞说话的声音都很微弱了,医生心里也已明白了,回答一声:“那,我就打了啊。”
云飞心里也是难受,致桦和医生都是一样的,都不想给他打针,只是希望他往好的方向发展,不需要这鬼麻醉药。
可自己连耐疼的力气都没了,不打针,活着难受。听到医生等他确定,云飞肯定地答复:“打吧。”
第二针就这么在这天的后半夜打进了云飞的屁股肉里。
事后,云飞过世多少年了,致桦都老了,听同事聊天的时候,才知道这“杜冷丁”是给癌症病人死前用的针。只要开始用“杜冷丁”了,就意味着,来日不多也,
云飞的第二针打完了,致桦给医生付钱,人家赤脚医生没有收夜晚的出门费,还是跟白天一样,只收了一个注射费用。
这赤脚医生跟云飞差不多年龄吧,顶多比云飞大个三五岁的样子,人家既不忍心打这个鬼麻醉“杜冷丁”,更不忍心面对这一对年轻夫妇在捶死的边缘徘徊。
医生打完针,什么都不想多说,临出房门说了一句:“你们早点睡吧。”说完自己回去了。
医生一出一进回到家里,把老婆给吵醒了,女人见自家男人回来了,问:“你去给谁打针了?”
这医生把药箱放好了,进到房里就上床,见老婆在问,回答说:“还能跟谁打针了,不就是赵云飞么。”
医生媳妇从床上坐起来了,问:“怎么样,这云飞能熬得过来吗?”
赤脚医生把外套脱下,也坐到床上,摇着头说:“这是第二针了,已经是倒计时了。”
媳妇更加不安了:“是不是蛮吓人的,你以后莫去打了。我觉得怪瘆人的。”
医生明显不想多说:“睡吧,看把你慌的,人家云飞的媳妇,致桦天天陪着云飞,一点都不怕。那屋里除了云飞,就是致桦一个人在陪着。”
果然是,打了一针,就不愁第二针,这第二针打了,第三针还不是等着在。
第一支“杜冷丁”打了,还管了个把多月,这第二针打了,不到十天,云飞又要求打针。他是真依赖了,还是命不久矣,没气力折腾了,反正是强烈要求致桦叫医生再来再打。
再说这“杜冷丁”,是云龙拿着云飞的病历,到省城医院,好不容易开出了第一针。
第二针虽然也费了一番功夫,但是,比起第一支,还是要好一些。
当云龙去医院开第二针的时候,医生都算定了,还会来开药的。
果不其然,第二针一打,致桦婆婆就跟小儿子商量:“赶快再多开几支回来,现在是时间间隔的越来越短了。”
小弟云龙,按照母亲的吩咐,真就又去了医院,医生见是第三次来开药了,知道不久矣,“杜冷丁”是唯一减轻病人痛苦的针剂,在云龙来开第三次药时,医生直到给开出了三支,
这是维持病人临死前的尊严的唯一药方。
再说云飞打完第二针没几天,半夜又吵着致桦去叫医生来打第三针。
致桦把去医生家里的路,走得个透熟透熟的,到了医生家敲门,医生起来了,这次,他真就听老婆的话,不去云飞家里打针了,而是跟致桦说:“这一针只打了几天就又要打,我把注射器给一个你,你就自己打吧,只要你家云飞要求你打,你就打。”
致桦听了这话,有点懵了:“我不会打针呀。”
医生已经把注射器拿在手上,对致桦说:“你也看见我打针了,你不用怕,针尖扎进肉里后,你在慢慢地推药。蛮简单的。免得你天天半夜三更两头跑。我去你家里,还不是这样打针。”
致桦一想也是,可是,这打针毕竟是一个技术活,正犹豫不决时,医生又打边鼓,说道:“我去你家给他打针,多少收点费用吧,你自己打就免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