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要快上那么几分，这不，一晃，就迎来了新一届的开学季。
随着九月而来的，还有《雁知》拍摄接近尾声的好消息。
九月十日上午，孙亦初早早就结束了今天的拍摄，趁着唐亦荷还没来的空档，想着四处逛逛。
彼时阳光温柔和煦，不比昨日的炽热，反而多了一些不太相符的清凉。
孙亦初发消息和唐亦荷说了一声，便扭头循着记忆抬脚朝远处走去。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这附近是有一条美食街的，上次唐亦荷来接他回家时，曾路过过一次。
穿过一排排高楼，再走过横跨在两房区之间的天桥，他终于看见了那条幽深而香气扑鼻的街道。
许是还不到时候，街道上除了环卫工人和摊位老板，并没有多少行人。孙亦初步步走下天桥，可他没有直接下去，而是在临近出口的地方停了下来。
他一停，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
孙亦初皱着眉头扭头看去，就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两位高大的黑衣男子。二人皆是戴着帽子和墨镜，让人看不清脸，明明已经是九月，他们却依旧穿着厚重的大衣，看上去不像什么好人。
跟踪？
孙亦初微微回过头来，仔细思考着最近的事情。莫非是自己那次综艺太过招摇而树敌了吗？
他抿了抿唇，抬脚又试探性走了两步，果然，他一动，脚步声便再次响了起来。
“二位有什么事吗？”孙亦初觉得烦躁，干脆转身面向二人，道：“我哥哥是唐亦荷，不想死就赶紧滚开！”
他不过是想四处走走，为什么偏偏就遇上了被人跟踪？
难道他们一直在自己周围吗？
孙亦初瞪着他们，心里暗自恼火。早知道会这样，就不该离开剧组，现在唐亦荷应该没那么快过来，自己该怎么办？
哪怕自己身上是有武器的，他也不想贸然出手。要是让哥哥知道自己藏了刀，他会生气的吧？
“小少爷，沈夫人有请。”一人抬眸环顾四周，见无人注意这边，这才低声道：“只要您乖乖和我们走，我们是不会对您做什么的。”
沈夫人？
孙亦初皱了皱眉，不解道：“我可不认识什么沈夫人。”
“小少爷，我家夫人便是您的养母，沈安冉沈夫人。”另一人道，他说着便上前朝他这边走了一步，接着道：“我家夫人说了，您一直在找的人，她知道在哪里。只要您跟我们走，您想知道什么夫人都会如实告之的。”
“不感兴趣。”孙亦初扭头就要走，可下一秒，就听见那人开口道，“您不去也没关系，不过您需不需要先看看夫人手里的东西呢？听说唐亦荷最近总是往返于精神病院，和一个叫童童的人似乎格外熟悉，还亲切的称呼他为弟弟。”
孙亦初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唐亦荷先生……似乎不再独属于您了，少爷。”他微微勾起唇角，将手机里的视频播放给孙亦初看，“看来，您并不知晓这件事。”
“哥哥！！”
随着一声呼唤，彻底将孙亦初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他情不自禁的走过去拿过了手机，视频里的青年他没见过，可青年身后那张笑脸，他却格外熟悉。
哥哥……
“哥哥，童童要花花！！”
青年抬手指着树上娇嫩的小花，撅着嘴看向唐亦荷，“哥哥，哥哥，摘！”
“好，哥哥给你摘。”唐亦荷微微一笑，抬手将花折了下来，亲自递到了青年手中，“童童最乖了。”
童童最乖了……
最乖了……
孙亦初只觉心口一阵发涩，发堵，发闷。
这本该属于自己的笑脸，本该属于自己的夸赞，本该属于自己的……
现在都不属于他了。
“小少爷，夫人还在带您。说您如果不信，可以自己亲自去看。”
孙亦初颤抖着手将手机还给男人，哆嗦着唇试图忍耐下心底那不断升腾的怒火。
他想告诉自己，这是沈安冉的诡计，想说服自己不要看，不要听。可那一声声哥哥，不断在他脑海浮现，一点一点击溃着他的屏障。
他可以是任何人的哥哥……
我不过是万千人中的其中一个罢了。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有无数个弟弟，那我呢？！
那我呢……
“小少爷，走吧。”那人朝旁边的人扬了扬下巴，趁着孙亦初意识迷糊，上前主动牵住了孙亦初的手，“小少爷，夫人说的没错。虽然您的哥哥有很多，但是对您是真心的又有多少呢？”
是啊……
又有多少呢？
“您乖乖配合我们，一会儿我们会让大少爷来接您的。”男人轻声笑了笑，将孙亦初扶上车后，笑脸瞬间消失，“开车。”
他转身上了副驾驶，另一位上车启动了车子，带着孙亦初扬长而去。
一直到车子停在精神病院门外，孙亦初仍然无法回神。
男子皱了皱眉，轻声唤了他几声，这才带着人进了门。
“小少爷，我带您去看唐亦荷，您亲自看见了，也放心些。”男子带着他步上三楼，抬手遥遥指着不远处正在嬉闹的二人，道：“您瞧瞧。”
孙亦初本不想看，可他迫切的想知道那个视频到底是不是真的，唐亦荷真的在陪着别人，而却告诉自己他工作忙吗？
他捏紧了衣角，深深缓了口气，这才抬眼看向他手指的方向。
不远处，两位男子在花田里嬉闹着，一人站着，一人手里握着一个白色花环肆意奔跑着，欢笑着。
那位站着的正是唐亦荷。
想必另一位，就是他们口中的童童了。
孙亦初试想的无数个理由在这一刻彻底粉碎。唐亦荷不是没空，他只是需要去陪别的人，去照顾别的人……
哥哥……
我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的。
可现在看来，你和孙祁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孙亦初默默收回视线，沉声道：“她见我做什么。”
“小少爷去了就知道了，我给您带路？”
“……走吧。”孙亦初咬了咬唇，不再愿意留在这里看他们二人相伴，转身跟着男人去了病房。
病房外，门边的绿植已经换了新，是盆绿油油的鸭脚木。
孙亦初瞥了一眼，忽然抬头看了看走廊，就见每个病房门口都摆放着一盆绿植，大部分都是鸭脚木和发财树，唯有第一间门外放着一盆丽格海棠。
“小少爷，请吧，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男人冲他笑了笑，上前推开了门。
孙亦初斜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确定东西还在身上，他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男人见他进去了，便又好心的关上了房门。
少了一些光亮，显得房间里暗了几分。孙亦初四下看了看，发现房间里虽然有着第二张床，可现在却只有一个人，他不禁扯了扯嘴角，抬眸瞧着病床上已然收拾干净的沈安冉：“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临了临了让你住那么好的地方，真是暴殄天物。”
沈安冉愣了愣，随即弯了弯眉眼：“你什么都没做，却住不上，可不就觉得我在暴殄天物？”
孙亦初闻言瞬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抬脚只几步就跨到了女人面前。他红着眸子瞪着她，怒道：“你也知道啊，你也知道我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你还是不放过我？！！沈安冉，该死的明明是你，该死的明明是你们！！！！”
“哈哈哈哈哈，孙然，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和当初在精神病院有什么区别？！”沈安冉微微朝后躲了躲，笑道：“听说你情况好了很多，我还以为你真的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了，结果呢？唐亦荷不也还是抛弃你了？”
“和当初抛弃你的父母一样，不是吗？”沈安冉哈哈笑着，忽然凑近仔细端详起他的脸来，良久，她道：“你是个灾星，注定是要被抛弃的，孙然，你还不明白吗？”
“你胡说！！哥哥不会不要我的，你不要妄想挑拨我和哥哥的关系！！”孙亦初暴跳如雷，抬手狠狠给了女人一巴掌，似是发泄自己多年的怨恨，又似乎是要用这种方法，去告诉自己她说的都是假的。
“哥哥不会的……”孙亦初忽然就泄了气，他茫然的连连后退，可那些自我安慰的话，却又通通被刚刚看到的一切给打碎，他拼不起来，也不想再拼了。
阿然走了，小柒也走了……
他的确在一直被抛弃。
过去的他被父母抛弃，现在的他被哥哥抛弃。
沈安冉说的，似乎并没有错。
像是猛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忽然像疯了一般抬手狠狠给了自己几巴掌。力气之大，速度之快，饶是沈安冉早预料到他会情绪失控，也没想过他会想都没想就对自己下手。
“对吧，妈妈没说错是不是？他们一个个说要一直爱你，一直陪着你，可结果呢？你的爸爸妈妈还是不愿意回来不是吗？现在你的哥哥也有了新的弟弟，你就不恨吗？！”
我恨啊，我恨啊！
可我要恨谁！
可我能恨谁！
可我该恨谁！
孙亦初气红了眼，怒不可遏道：“如果你要我过来的目的是我们兄弟离心，那我恭喜你，你成功了。”他说完转身就要走，可沈安冉依旧喋喋不休的试探着他的底线，孙亦初本欲不听，可直到她提到死去的苏然，孙亦初再也忍不住了。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刀，速度快得他根本来不及收手，那刀子一下收不住，狠狠划破了他的胳膊。孙亦初疼得一颤，可他没过多考虑什么，一刀挥向了沈安冉！
刀子离女人只剩下不到一厘米时，却不再前进半分。沈安冉咽了咽口水，有些讶异的看着他，“唐亦荷知道你是个疯子吗？哈哈哈哈哈，他要是知道，一定会后悔没有早点抛弃你吧？！”
“闭嘴，闭嘴，闭嘴！！！！”
“噗呲！”
那刀子终究是落了下去。
鲜血飞溅，染红了他的衣服，也染红了沈安冉的肩膀。
“为什么不杀了我……”沈安冉偏头看着肩上的刀，拧眉瞧着他：“你有胆子动手，为什么没有胆子弄死我？”
“闭嘴……我让你闭嘴！！！”孙亦初怒视着她，又如同惊弓之鸟般松了手。胳膊上的疼痛却难以抵过心中的疼，唐亦荷不要他了，他有新的弟弟了，就如同自己最害怕的事情一样……
“孙然，你还是一样的蠢。人家要是真的喜欢你，又怎么会抛下你去陪别人呢？你说爸爸妈妈喜欢你，那你的爸爸妈妈呢？”
“我……”
“真正喜欢你的人，早就死绝了！！！！”沈安冉瞪着他，“爱杰罗死了，傅慈死了，你的苏然死了，那只狗也死了，真正喜欢你的人早就死绝了，为什么你还要活着？！”
是啊……
我为什么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