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孙然摁进后座,自己爬上驾驶座开车离开了城堡。
车上只有他们俩,思维特也不再说话,而是专心开车。孙然见他焦急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会不会是那个爱杰罗出事了?
若是换作以前,他会想,这样自己是不是就能立马回家了?
可是他现在心境变了,那是爱杰罗,是这个身体的亲生父亲。
若真的是他出事了,自己恐怕一时半会也是走不了的。
车子开了五分钟左右,停在了医院门口。
思维特拉着孙然直奔三楼抢救室,已经有一群人围着这里,医生被围在中间,似乎是在找家属签字。
“家属,家属来了!!”祝清风眼尖,一看见孙然来了,冲上去直接一把将人拉到医生面前,“他是家属,他可以签字!!”
医生看了看孙然,直接把病危通知书和笔递给他,“Le problème est signé ici, et les gens à I"intérieur ont besoin d"une opération.”
「麻烦在这里签字,里面的人需要手术。」
孙然闻言立马在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刚这边签孙然两个字,转念一想,签上了佐恩。
医生收回纸笔,回到了抢救室。
病危通知书,代表着什么,没有人比孙然更清楚。
当初也是这么一张小小的通知书,他的奶奶永远离开了他……
“到底怎么回事?他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孙然看着祝清风,后者闻言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接到电话的时候先生就已经晕倒了。”
孙然瞬间回头盯着思维特,“你一直跟着他,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祝清风帮忙翻译,现在没心情听思维特那撇脚的普通话。
“他说早上先生起床时就不太舒服,不过没告诉你,怕你担心,更怕你知道他不行了,立马就回国,不回来了……一直拖到半小时前,先生喝完一杯水后,就不省人事了。”
祝清风翻译完就见孙然一下子滑落,瞬间跌坐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生病了不告诉我……为什么一个个生病了都不告诉我?!一定要等没救了,一定要等没机会了再告诉我……”
以前奶奶也是,明明心脏就有问题,死活不告诉他。
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没有挽救的机会了……
现在爱杰罗也是,为什么都不告诉他,生病就去治啊,瞒着他就能当一切都没发生吗?!!
“少爷,您也别太担心。先生每年都有做体检的。”祝清风蹲下身安慰他,孙然抱着膝盖,不愿意理她。
思维特默默说了一句什么,祝清风立马给了他一下,让他闭嘴。
“他说什么,他刚刚说什么?!”孙然抬头看着他,让他再说一遍。
思维特咽了咽口水,却还是壮着胆子重复了一遍,“Monsieur est malade depuis longtemps et n"a jamais voulu être traité. Mais pour vous trouver, il a fallu prendre des médicaments à long terme, mais cela n"a pas aidé du tout, lors de l"examen du mois dernier... Le médecin a dit... A dit...”
「先生病了很久了,一直不愿意治疗。可是为了找到你,不得不长期吃药,可吃药根本无济于事,上个月检查时.……医生说.……说.….」
孙然顿时感觉心脏疼得像有人拿针在不停的扎,反复,用力的扎他。
“Dire quoi?! Dis - l! Tu veux encore me le cacher? Tu ne dis pas croire ou non, je rentre chez moi maintenant!”
「说什么?!说!到现在还想瞒着我吗?你不说信不信我现在就立马回国去!」
思维特浑身一颤,若是少爷真的一气之下回了华夏,先生不会放过自己的,可是先生说过不可以告诉少爷。
怎么办!?
孙然起身揪着他的衣领,双眸因为哭而充血,看上去极为可怕,“Dis - le!”
思维特咽了咽口水,害怕得闭上了眼睛,“Le docteur dit que Monsieur n"a que cinq ans à vivre!”
「医生说先生至多只有五年可活了!」
孙然顿时泄了力,眼前的一切都被人涂上了厚厚的胶水,让他看不清,看不见。
痛苦的泪水,沿着脸颊悄然滑落,滴落在心中那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那一道是未能见到奶奶最后一面。
而这一道,是刚刚才认回来的父亲,即将再次刻下永远甩不掉的伤疤。
“为什么不治……为什么不治啊……我们才刚刚相认,却又要经历分别……”孙然泣不成声,为什么每一次都不告诉他,好像少了他们,他依旧还是那个孙然一样。
“少爷……最后这段时间,您好好陪陪先生吧!先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你,弥补这些年你缺失的父爱,我知道。先生突然告诉你这些,让你不知道怎么接受……”祝清风替孙然擦了擦眼角,试图抹平他的伤痛,“但是少爷,先生真的找了你很久很久,派去华夏的人一拨又一拨,却都毫无音讯。直到一位姓傅的先生传来了一段关于您的视频,先生这才确定你真的在华夏,当晚就派我们去找您……”
孙然看着她,“那为什么没有早点找到我?”
“我们去了,可是线人说您不在南江,我们便去了附近的地方找,可每次都与您擦肩而过。”祝清风叹了口气,“若能早点带您回来,或许先生也不会一直拖到现在……”
“不是还有五年嘛,我陪着他,我们陪着他。”孙然缓了缓,虽然效果不怎么样,但好歹把眼泪别憋回去了。
“他……是什么问题?”
“脑梗塞,重度的。情况好的话,能活五年,情况不好的话,就……”祝清风扭头看着外面的天空,想这样就不会流眼泪,可事与愿违,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停不下来。
“没有治疗的必要了吗?”孙然皱了皱眉,“没了吧,没了……”
重度二字一出,怕是就没有任何机会了。
他们在门外等了将近两个小时,红色的灯光终于熄灭,有人将病人推到了单人病房,刚刚签字的医生叫住了孙然。
“佐恩先生,您是病人的什么人?”
“他是我……父亲。”孙然看了看远去的人,有小声开口问,“他情况怎么样,还有多久?”
医生叹了口气,“情况不容乐观,病人没有采用保守治疗,已经算是自暴自弃了。至多……不过五年。刚刚做完手术,等麻药过了会疼痛难忍,这段时间尽量避免和病人吵架,避免病人过度悲伤,以免病情加重。”
“好,谢谢医生!”孙然目送医生离开,脚步沉重得挪到病房门口,却没有进去的勇气。
里面躺着的是原身的父亲,是明明知道生病了,却还是不愿意为了治疗病情耽误寻找原身的时间。
他是爱杰罗,是一个普通人。
也是一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