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尔安看着他，不禁想起了当初那个跪在自己面前，说宁死也不和爱杰罗分开的女子。

眼前的孩子，眉眼与其相似，谈吐有礼，举止得当。

应该是一个在大家族里成长的孩子，但是……

布尔安不由得愣了神，佐妮芬尔和那个孩子，成了爱杰罗一辈子的心病，也成了她和爱人一辈子的心病。

十九年了，她曾经无数次午夜梦回，皆是爱杰罗抱着妻子的遗像，朝他们大声质问的模样。

“你们满意了吗？！你们满意了吗？！为什么一定要逼我，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孙然见她走神，悄悄挪到了爱杰罗身边。爱杰罗和杰达宁已经停止了哭泣，互相安慰着站了起来。

爱杰罗看着年迈的老父亲，一时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原谅吗？怨恨吗？

都有吧。

“这就是佐恩吗？”杰达宁率先开口，缓解了一丝尴尬。刚刚还抱头痛哭的父子，一下子关系又重新降到了冰点。

或许永远也无法回到最初了，毕竟这中间有一道无法跨越的洪沟——佐妮芬尔。

爱杰罗点了点头，将孙然拉到他面前，“这是你的祖父”他说完就闭上了嘴，那一句，也是我的父亲。

怎么都无法说出口，爱杰罗看着孙然，终于懂了他的佐恩不愿意喊他父亲的那种无奈，却又无法开口的尴尬。

“祖父好，我是佐恩。”孙然非常有礼貌的打了个招呼，然而杰达宁闻言，却是像布尔安一样愣在了原地。

“你是……佐恩？”杰达宁看着他，又看了看爱杰罗，猛地扭头看向佐妮芬尔的照片，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这……

这怎么可能？！

他顾不上礼貌，三两步走到布尔安面前，“他说他是佐恩，我没听错？！”

布尔安皱了皱眉，虽然知道他在惊讶什么，却还是朝他挤眉弄眼，随后点了点头，“他是佐恩，我卡斯德伊家族目前为止最小的孩子。”

“可……”杰达宁被他瞪了一眼，立马反应过来，回头朝孙然笑了笑，“可这小子也太帅了吧，根本不像爱杰罗那么粗鲁，倒是像极了佐妮芬尔，特别是鼻子和眉眼，一模一样！！”

爱杰罗点了点头，“我们做了鉴定，你们可以放心。他就是我的孩子，不是我随便找来想谋夺家产的孩子。”

孙然有点尴尬，原来刚刚祖母让他继承家族企业是在试探吗？

布尔安走过来看着爱杰罗，“你父亲不是这个意思，我的孩子。这些年你辛苦了，晚上一起吃饭，让佐恩见见你哥哥他们，可以吗？”

爱杰罗拉着孙然转身离开，可不可以，用行动证明了。

布尔安想伸手拉住他们，却又悻悻收回了手。

杰达宁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他不会原谅我们了，对吗？”

“别说了，他不来，可我们要去。”布尔安重新朝佐妮芬尔鞠躬，“亲爱的佐妮芬尔，很抱歉，当初阻拦你和爱杰罗。愿你来世幸福，安康！”

杰达宁见她如此，也鞠了一躬，“抱歉。”

天空中渐渐下起了小雨点，一滴一滴。落在花朵上，落在草地里，落在二人的脸上，沿着脸颊滑落在地上。

溅起一朵朵水花，带起无数泥点，沾上了鞋面。

如同当年的那个下午，一场大雨，冲垮了他们与爱杰罗之间本就不多的亲情……

风带着雨，周围的温度立马就降了下来，杰达宁叹了口气，扶着布尔安离开了墓园。

爱杰罗和孙然回到城堡，他吩咐仆人给孙然煮了热茶，独自一人进入了书房，一待，就一直待到了八点多。

孙然端着吃的上楼去寻他，原以为爱杰罗没有下来吃晚饭是因为睡着了。可当他推门而入，看见的就是爱杰罗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窗边，怀里抱着那个装有佐妮芬尔照片的相框。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连外面的灯光在此刻也变得格外模糊，像被人施了魔法一般。

爱杰罗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像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一动不动。

“先生，吃点东西吧，您身体还没好，不吃饭怎么行？”孙然上前，爱杰罗微微歪着脑袋看他，又将视线再次落在窗外，“佐恩，你母亲最喜欢这种天气了……她喜欢下雨，可我不喜欢。”

“为什么呢？”孙然顺着他的话问道，抬眼看了过去。

大雨哗啦啦的敲打着玻璃吹动着树叶，花朵，挂着的灯笼也加入其中，风铃舞动着，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像是大自然在演奏。

“因为，她离开的那一天，就像这样。雨很大，她明明已经没有力气了，却还是一字一句的说：我爱你……”爱杰罗叹了口气，“我想，我是讨厌雨天的。”

孙然欣赏雨景的心情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回眸与爱杰罗对视，他看见了爱杰罗眼里的自己。

可是他清楚，爱杰罗是在透过自己，寻找爱人的身影……

“我该原谅吗？若是他们没有阻拦我们，你的母亲或许就不会离开。你不会丢失，该是成长在我们膝下，享受疼爱，享受这个家族所有人的关心和爱护。”

孙然想开口说什么，爱杰罗笑了笑，“我知道，孙昭霖对你很好。但是佐恩，他毕竟不是你的亲生父亲……今天是你母亲的忌日，也是你的生日。道歉很抱歉宝贝，我无法为你庆祝，因为我讨厌今天……”

他抬手摸了摸孙然的脸，眼眶微微泛红，语气逐渐哽咽，“抱歉，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德露思女士会为你准备蛋糕和礼物，去吧。我会吃的，你放心，父亲还要陪你很久很久，会好好吃东西的。”

孙然摇了摇头，“我不去，我陪着你。”

是啊，如果今天是佐妮芬尔的忌日，那也就是他的生日，爱杰罗又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状态，在祭拜爱人过后还能笑着为孩子庆生？

“去吧，我想一个人陪陪她。”爱杰罗拍了拍他的肩膀，孙然再三确认，他还是说不需要陪伴。

孙然只好点头离开房间，回了房间。

他也没心情过什么生日，他的生日也并不是今天。

他不想承认身份，他想做回孙然。

晚上十点，雨终于是慢慢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