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镜女子头仰着天,显然,这群乌七八糟的男人,不是她碗里的菜,她没有把这群男人当一回事,斜视他们都是多余。
深圳从零三年撤关之后,的确是进来了一批乌七八糟的人,为深圳补充了劳动力的同时,拉低了市民的平均素质。
包括阿杰在内的六名男人,眼睛直直的盯着女子,眼神发出碧蓝蓝的光。
时间仿佛已经凝固,他们六个男人盯了足足一分钟,像行注目礼。
民警:"你们进去都老实点"。
听到民警说话,这六名男子才把眼睛松开。
阿杰心里打鼓,这绝对不是一个风尘女子,因为什么事情拘留?
上车了。
枪打出头鸟。
民警:"里面不能带这么多东西,你以为去度假啊"。
墨镜女子:"没关系的呀,一次性的呀,不能带就丢了的呀,里面用过的东西,不想带出去了的呀"。
是的,里面用过的衣物,不能带出来。
人比人,气活人,阿杰第一次听说,一次性被子,差点没有笑出来。
阿杰心里有了数:这是一个得了公主病的富二代。
在车上,第一个引起阿杰注意的是一个瘦高男子,他的名字叫阿丁。
阿丁,瘦高,文质彬彬,戴着眼镜,瘦脸上洋溢着诗人气质,手里面拿着一本书。
阿杰心里有了数:这是一个看起来像留过洋的富二代。
第二个引起阿杰注意的,是一个瘦矮的男子,浓眉小眼,披着一头黑色波浪头发,像被风吹过的杂草。
那张脸像一只猴子变的,他的名字叫阿桂。
我大中华源远流长,除了元谋人,还有蓝田人。
除了蓝田人,除了周口店人。
除了周口店人,还有北京人。
除了北京人,还有山顶洞人。
除了山顶洞人,还有长阳人等等。
从面相上看,这是一个元谋人的后裔。
深圳是公共场所禁烟,警车里面,是绝对不可以抽烟的。
阿桂眼睛盯着自己大拇指,假装摁打火机,然后点燃一根不存在的烟,
眼睛眯着,假装眼睛被烟熏,头斜斜的仰着天。
很陶醉,吞云吐雾,吐完,把食指中指靠近嘴巴,保持距离,真的像在抽烟。
七双眼睛盯着阿桂,看他假装抽烟,像是陈佩斯表演哑剧《吃面条》。
大家的心情无端端好起来,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枪打出头鸟。
民警:"你要老实点,自己有手有脚的,出来后,好好打工"。
阿桂:"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这辈子不可能打工的"。
阿杰大惊,哪来的狂徒,敢用这种腔调和民警说话。
民警不理他。
阿桂:"做生意又不会做,就是偷这种东西,才可以维持得了"。
民警不理他。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世界上真有一种奇葩,像《警察与赞美诗》里面的苏比,为了度过寒冷的冬天,把自己送进拘留所。
阿桂盯着墨镜女子:"你是因为什么事拘留?"。
墨镜女子甩都不甩阿桂。
阿桂盯着墨镜女子又问:"靓女,和你说话,你是因为什么事情拘留?"。
墨镜女子:"你自己不会看报纸的呀"。
阿桂:"是不是酒驾啊"。
墨镜女子:"放屁"。
墨镜女子话说完,头扭到另一边,彷佛告诉阿桂,别再和姐搭腔。
墨镜女子叫阿媛。
车到了,除了阿桂,其他六人都瑟瑟发抖。
民警:"你们抖什么?深圳是文明城市,这里是文明拘留所,没有打架,没有牢头狱霸"。
深圳是一个文明城市,全深圳市,无论男女老少,甚至小偷小摸都会在公交车上,给孕妇和老人让座。
这种文明,没有人强制要求,也没有人倡议,完全是市民自发形成的潜规则。
深圳市民警,办事认真负责,八个人的拘留手续,办了四个小时。
阿杰被民警带进更衣室时,瞅了一眼墨镜女子。
不经意间,他和墨镜女子,见了人生最后一次面。
从更衣室出来,每个人只带了内裤和换洗的衣服,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多带了一本书。
书既不可以杀他,也不可以用来杀己。
书是个好东西。
六人被带向二楼拘留室。
每个拘留室都有一个编号,阿杰所在的拘留室也不例外,编号叫二零五。
阿杰走在最后一个,他离门越来越近,他的心开始颤抖。
他以为,像《监狱风云》里面,一群罪犯,一群死鱼眼睛,直直的盯着他进入。
让他失望的是,拘留室是空荡荡的,甚至感觉到像是故地。
阿杰走进拘留室,想起了他初出茅庐时,东莞的塑胶厂。
那个宿舍也是八张床,左右一边四张,墙上是储物柜。
阿桂放好东西到储物柜,躺在床上,假装点燃了一根香烟。
阿杰走到自己的床边,看到是一个破草席,被子则叠的方方正正,像部队里面那种豆腐块。
阿杰瞅了另一个空床,草席从中间裂开。
阿杰掀开草席,看了看,床上有一行字:薛蛮子到此一游。
请看下一章《不在别人的剧本里跑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