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车票捏在手中，却无扶手可扶，她只能用双脚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她身穿一身简约的布衣布裤布鞋布帽，头发整齐地梳理着。
车内人群虽然拥挤，但她保持着温和的姿态，仿佛与周围的喧嚣毫不相干。
三二四路公交车在城市游走，她的思绪仿佛跟着游走，她回忆着水围村发生的往事。
公交车在从滨河新洲立交转圈之际，她的身体开始倾斜，她用手贴着车门，靠手和车门的摩擦力维持平衡。
公交车在新洲路北行，开始平稳，她想起牛肉面馆面试时，老板娘对她说，揽客员，工资四千到五千，包吃包住。
她没有直接答应老板娘，老板娘又对她说，上一个揽客员是因为家人生病需要照顾，才离职回家，并不是工作有多辛苦，动动嘴皮子，把客人拉到店里用餐，很简单，她没有告诉老板娘，虽然这里的工作环境很好，但是地面下的空气让她感受不到新鲜。
她想起一个月前的一次面试时，那个跑路的老板对她说，要把传单发出去，要把信息推送出去。
她想到一推一拉，竟然忍不住低头一笑。
在经过六站之后，车门打开，提示从后面下车，但她没有遵守提示指引，她就站在前门口。
她走在深圳的马路上，四百七十米之后，她到达福田农批市场门口。
她穿过一个很大的地面停车场，进入福田农批市场，一楼是肉类海鲜类食品，她闻到一股动物身上的味道。
她看着手机上记录的地址，找到批发市场交易大厅第二层干货区，美味批发行门口坐着一个妇女，这妇女用背带背着一个睡觉的孩子。
这样的场景她屡见不鲜，她不知道这是哪个有创意的天才的发明，在到深圳之前，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缠小孩的。
阿婷说，大嫂，我来面试的。
妇女说，来，坐，坐下说。
阿婷坐下来看着妇女，妇女说，这边情况是这样的，店里需要一个营业员，试用期工资七千。
阿婷听到七千，暗吃一惊，这是她做梦都没有梦到的数字。
妇女说，工作时间有点长，朝五晚九。
阿婷听到朝五晚九有点诧异。
阿婷询问道，是朝九晚五吗？
妇女说，是朝五晚九。
阿婷暗吃一惊。
阿婷问，具体工作是做什么？
妇女说，工作分两部分，一部分是顾客相关，一部分是货物相关。
阿婷不吭声。
妇女说，顾客部分不容易，客人进店询盘，要快速根据货物种类，告诉客户价格,引导客户购买。
阿婷不吭声。
妇女说，货物部分就是卸货，搬货，拿货，三楼是公共仓库，要快速找到货的位置。
阿婷不吭声。
妇女说，你会说潮汕话吗？
阿婷摇摇头。
妇女说，不会说没有关系，但是要能听懂，这个可以慢慢学，卸货搬货拿货很简单，但是接待客人很不容易。
阿婷纳闷，为什么体力活她说简单，脑力活她说不容易。
阿婷说，接待客人应该会很简单，我做过服务员。
妇女说，你在哪做过服务员？
阿婷说，百果园。
妇女说，百果园哪能和这里比，百果园是固定价。
阿婷看着妇女。
妇女说，批发市场，生客和熟客不同，熟客又分几个级别。
阿婷不吭声。
妇女说，每个厂家，不同商品种类，价格不同，要背一些东西。
阿婷说，我在百果园也背过商品种类。
妇女说，这里油盐酱醋供应商都几千家，商品种类有一万多种，常卖的都有七八千种。
阿婷如雷贯耳、耳鸣目眩，心惊胆颤，魂飞魄散，面色顿时苍白。
妇女说，你回去考虑下。
阿婷说，之前这个营业员是谁在做？
妇女说，是我一个亲戚，他要结婚，已经回潮汕老家，后面也不会再来深圳。
阿婷不吭声。
妇女说，情况就是这样，你回去考虑下再决定。
阿婷起身，走到一楼，又闻到一股动物身上才有的味道。
在阿婷完成两次面试之后，走到梅林一村公交站的时候，正在睡懒觉的阿炳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奶奶坐在椅子上拉鞋底，她面朝西，时不时用嘴巴咬白色的线头，阿炳盘腿坐在地上，面朝东，和奶奶面对面。
阿炳给奶奶讲，深圳城市里面人挤人，每天都可以吃到面，还可以看到海，没有冬天，经常打赤膊，整天穿大裤衩。
奶奶笑着说，你小时候爬到枣树顶上到处看，我就知道你翅膀硬了就会飞走。
阿炳说，奶奶，我记得你说过一句话，小雀子一长大，就从窝里飞走了，连爹妈都不认了。
奶奶笑。
阿炳告诉奶奶，他现在和一个女孩住在一个屋子，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奶奶说，我要告诉你爹，你爹不打死你。
阿炳笑。
正在阿炳做着美梦的时候，阿哲的梦还没有醒。
他梦见老子对尹喜说，道在心，天下皆是故人。
尹喜呆在那里，老子看尹喜发呆，骑着青牛扬长西去。
老子一路向西，他走呀走，走呀走，走呀走，一年后，他走到希腊雅典。
他看见一个石匠在雕刻什么东西，他问石匠叫什么名字，石匠说，我叫索佛洛尼斯科斯。
老子看着石匠老婆怀中的小孩问，这孩子叫什么名字，石匠说，他叫苏格拉底。
老子说，此人骨骼清奇，天赋异禀，稍加指点，必成大器，你愿意我教他学问吗？
石匠说，我想让他跟我学雕刻。
老子说，学雕刻岂不是浪费这颗脑袋，不如跟我学道。
石匠说，道长真心愿意收他为徒，承蒙厚爱，感激不尽。
老子等苏格拉底长大，这一等就是一年，一年后，苏格拉底长到一岁，刚学会说话第一天，就连续发问，问的问题稀奇古怪，老子没有读过《十万个为什么》，一个也答不上来，老子当夜逃窜，不知去向。
请看下一章《他曾有颗感恩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