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怪物,你是人。】
少女一再强调。
这句话徘徊在我的脑海,久久不能退散,就如同魔咒一般,让我找回了曾经遗失之物。
——如梦初醒。
【你是一个善良的人,甚至比大多数人更加善良。】
【袭击村子的不是你,而是你身体中的怪物。】
她笑着这样说,用手指着心的位置。
名为夜莺的少女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天才,带领团队清剿一个森林的哥布林群,杀掉它们的王,但她如今却沦落到如此境地。
——魂魄归于莱芜之地。
——这都是我亲手造成的。
曾经疯狂猎杀哥布林的她,嫉恶如仇的她,如今却是换了个人一般,握住了我的蓝色的触手,抚摸着那肆意妄为的存在。
那双刚刚用匕首插入她胸口的怪物的手,那个设计陷害了【斯诺村】,【夜莺冒险者团】的恶魔的手。
我不知道是我疯了,还是她疯了。
我做的事情,人神共愤,连自己都没原谅自己,怎么会有人为我开脱,更别说是我亲手最后送走的少女。
我,早已在那一天,化身成了【恶】。
——属于我自己的恶。
【你什么都不懂!】
【你根本不懂我经历了什么,我是如何活到现在的!】
我颤抖着,我的身躯不自觉的抖动着,我感觉从未被释放的感情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一样,此时全部爆发了。
没有人能理解我。
连我自己都不懂我在想什么。
尽管有时候我会想得很明白,但时常又会陷入自我否定的循环中。
——名为悠一的怪物,本来就是随波逐流的王,只会跟着系统跑的傀儡,离开了系统,什么都不是的胆小鬼。
——更过分的是。
这样一名洁白无瑕的,有着高尚意志的少女还是如此信任杀死了她品格卑劣的我。
【你根本不知道我只是想利用你!我只是想复活你,把你变成我的傀儡!让你为我战斗!】
【我只是个为了族群繁荣的怪物!】
我嘶吼一声,光团些许破碎掉落下来,化作沙粒,永远停留在这片土地上。
最终,我还是道出了自己一直以来担忧的事实。
一直以来,我认为是凭借着我的意志自由选择的结果。
【很痛苦吧,你来到这个异世界。】
她嘴角挂着神经病一样笑容,奇怪的是她眼中有一股莫名令人心疼的感觉。
【我也一样啊,中村?悠一君,心里痛苦得不得了,却又无可奈何。】
少女接下来说的话让我呆愣住了。
【我来到这个世界,比你要早,见识到了许多不一样的事物,以为死后我就能从这里解脱,回到那片熟悉的土地。】
她盯着我,眸子中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说出的真相令我窒息。
【我,是有着使命的,是为了铲除来自异世界的你而诞生的存在,为你而生的怪物。】
【从某一刻,我知道了你的存在。】
【然后,我获得了这个异世界的身份。】
【从此,我们便如连体婴儿,不再区分彼此,甚至连死亡都不能将彼此分开。】
那轻飘飘的话语,最终为一切的始终画上了句号。
她的手指如同抚摸恋人一样,从蓝色的光滑的表面滑过。
我终于理解了,那记忆中,少女为什么一直怨恨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
她,和,我,一,样。
同样都是来自异世界的【幸运旅客】。
但也却是【最不幸的人】。
而她,是想要回到那片故土的【异乡人】,却被世界赋予了这种不讲理的使命。
一直以这种身份存活的少女。
心中是抱着何种期待看待死亡的呢。
我们都不知为何,落入了这个异世界所编织的大网中。
如同蛛网上的昆虫,越挣扎,越陷越深,直到不可自拔,彻底融入自己的角色,最终不可避免的死在这个世界,化作了这个世界的养分,滋养脚下这片大地。
根本来说,这个世界更像是个怪物,靠着摄取来自其它世界的灵魂而生存的庞大怪物。
【什么使命?你是指——】
【我,也曾经是有系统的。】
少女这句话像一把利剑刺入我的心上的线团中,解开了我心中的疑惑。
【可惜我输了,所以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才明白了这一切。】
【我一直以来靠着猎杀哥布林,从而换取杀戮点数,可以购买更强大的技能。】
【做着任务,尽管那些有时候我不愿意去做,甚至违背了我的意志。】
【然而,这一切从我被你杀死后,便从我的体内剥离了,我变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普通人,也终于活成了自己。】
【他们曾经以为是我的天赋高,但其实这一切都是由于某一刻,我获得了【哥布林猎人面板】。】
【我和你一样。】
【我理解你的一切。】
她站了起来,拥抱住冰冷的我的躯体。
蓝色的眸子里我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都是被【系统】所束缚的人,都是行走在既定轨道上的瓢虫,沿着单一路线去行走,可我们没有办法反抗,只能任由它的发展,因为我们的本身实在太过弱小。】
【同样,我们都是被原本世界抛弃的,又被新的世界所接纳的人。】
【这就是命运呢,还是早已设定好的游戏规则,当我死后,我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但还没有得出答案,你就来到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