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秦东带着孩子从干部楼也就是9号楼搬了出去,搬到了红星纺织厂菜市街的一处房子,秦东不敢去问关于刘柳去世的细节,他努力想忘掉这一切,他带着孩子努力的活着,秦远吵着想妈妈,秦东都会用各种的借口搪塞。最让他担心和难过的莫过于跟邻里的交往,无论是谁来聊不上两句话就摆上悲悯的神色劝他宽心。
宽心?这世上最无奈也最可悲的词了吧···
日子终要继续,秦东再也憋不下去了,他托人换了工作要去煤矿下井,张罗好了房子,秦东跟的年少的秦远进行了一次男人之间的谈话。
“妈没了,以后你就跟爸爸过吧!”
“妈没了?”彼时的秦远没懂父亲的意思,没了妈的日子跟着秦东虽说不饿肚子但也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他梗着脖子反问秦东:“妈去哪了?”
秦东知道这残忍的问题终有一天会由自己来跟儿子回答,他心里演练了多次,可话真到了嘴边的时候再也漏不出来一个字。
他点燃了香烟扔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没了就是没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吧。”
那是快过年的光景,红星纺织厂已经走了不少人,可临近年关街上的烟火气还是升腾了起来,孩子们跑着闹着,他们点燃了烟花,红的绿的点缀着黢黑的夜空,他们的欢笑声针扎一般的刺进了屋里两父子的耳朵内,生硬的刮着,钻心的疼着。
那晚他们吃了一顿没有味道的饺子,秦东没跟秦远一屋而是选择将自己关起来,翻着刘柳的相册流着泪喝着酒。第二天一大早,秦东将秦远晃起来准备一起跟邻居告别,离开这个伤心地。
没想到的是···
秦远兴奋的一夜没睡,他跟秦东说昨晚妈妈来了,妈妈告诉他,他有一个弟弟。秦东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倒是秦远咋咋呼呼的指着墙边的痕迹,让父亲靠近了看。
那是细细浅浅的的爪痕,彼时的鬼猫也就是秦远的弟弟秦乡还小,稚嫩的爪子还没长硬实只能勉强留下这样的痕迹,而鬼猫的主体仍是秦远的妈妈刘柳,她通过一个梦告诉了秦远一切,关于妈妈、关于弟弟、关于鬼猫。
从那天起秦远变成了一个叛逆的孩子,他偏执的认为自己有一个弟弟,父亲将他转学到矿上的小学,他竟然徒步十几里路晚上也要坚持回家睡觉,他要等弟弟。
秦东心里没数干脆找到了罗校长倾诉,老是让孩子半夜这么跑也不是个办法干脆转学回来。
罗校长好歹是受过教育的人,他将秦远的意外表现给划归成了心理的问题,好心安慰秦东让他在矿上注意安全好好上班,至于秦远,自己会多上心的。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秦远所说的弟弟是那个东西?”曹阳听着心里也沉重了下去,一个破碎的家庭,一个缠着哥哥的“鬼弟弟”,一个能把一栋楼的人都吓跑的“鬼弟弟”···
秦远刚刚转学回来的时候也没多反常,就是经常去学校后河的河堤上,听人说有时候还会爬到那桥洞里玩。那桥就是当年他母亲跌下去的地方,第二年桥下的水干了,那河从我来学校教书的那年起就没干过,可那年水干了···有人说是刘柳的冤魂还在,怨气太大了河里的水都干涸了,但那人也很快就不做声了,那天的那个桥上多少人该为刘柳的死负责任?说不清了···
时不常的罗校长做了饭就喜欢喊着秦远来家吃,一次两次的秦远都不答应,但看着饭菜秦远的眼神是饥饿渴求的。罗校长就用饭盒或者大瓷碗给结结实实的按满饭菜让他拿回家去吃,一天,罗校长前脚刚刚送走秦远突然想起来另外一件事情,赶紧追出门去,就看着夜色中秦远一路小跑又冲着河堤去了···
罗校长心里放心不下,就在身后面跟着,早已没了水的河面皲裂开来,污泥之间裂开的口子丑陋无比,河面上深深浅浅的杂草随着风没有方向的摆动着。罗校长年纪大了些,没敢直接下河堤就远远的望着。
秦远左手拎着饭盒右手掂着一个塑料袋,在高低不平的河面上蹦跳着前进,虽然歪歪扭扭但凭借着对于地形的熟悉速度倒是不慢,背上的书包左右摇摆着,他却抽不出手来扶一下。突然秦远在桥的前面立住了身子,那天晚上月亮又圆又大,皎洁的月光铺在河面上,显出温柔的色调。
一个大猫从桥洞的黑暗中慢慢的走了出来,它浑身透亮的黑毛似乎是在桥洞里蹭脏了显出一块块不自然的灰白。秦远迅速的转头四下望着然后赶紧往大猫的方向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用手摆着示意大猫赶紧退回去。
河堤上的罗校长看的真真切切,红星纺织厂周边居民嘴里所说的鬼猫就在眼前,秦远竟然跟他有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