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藏着一张俞言的照片,也不是很正式的,就是那种以前大街小巷都很流行的大头照。估计到现在他都以为我不知道呢,但其实我早就看见了。我之所以那么快就决定要和俞言结婚,也是因为,我知道秦浩是喜欢俞言的。”
秦岳把树叶握在手心里,摩挲了半天。
“但是后来的事情你也都看到了。”——秦岳用这样简洁的一句话,就概括总结了他、秦浩,还有俞言,三人这破碎的年华。
王炳章心中的怒火也跟着渐渐熄灭了。他开始感慨,这样操蛋的人生,到底该怪谁?就算真的可以清楚的划分责任,谁又可以出来承担这些后果呢?
“所以我不打算给秦浩留下什么了。我和俞言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摸着自己的心来说,我是怨秦浩的。可是这不对啊,我是他的爸爸,我怎么可以怨恨他呢?”
秦岳刚刚掀起来的情绪,马上又被他自己强压下去了。
“都说儿女是父母前世欠下的债,我以前想着,这辈子我就当还秦浩的了,可是我现在又想,那下辈子呢,我还是要继续还债的吧。”
起初,王炳章没有听懂秦岳的话,他自己总是不脸,就习惯用这种思维去套用别人,所以听见秦岳的话,他第一反应竟然是秦岳下辈子准备给俞言当爸爸,好好还债。他刚要张嘴骂人,就猛地想起来——秦岳,他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呢……王炳章羞愧的想给自己一嘴巴。
“下辈子能不能再做人还难说呢。”
虽然他瞧不起秦岳,但是现在秦岳浑身上下透露出的那种哀伤,还是让王炳章动容了。于是他搜肠刮肚,吭哧了半天,才憋出了这样了一句话。没有办法,他在内心里唾弃了秦岳这么多年,情急之下,能够想到的全是“逆向”鼓励,各种打击、贬低式教育。让他安慰秦岳,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是啊,所以我不想那么快就死,可是我做了这么多错事,又怎么敢乞求老天爷让我多活几天呢?”
秦岳就像那片在风中挣扎的枯叶,即使再多的不甘,再多的留恋,都无法挣脱命运对于他的审判。
“秦浩,他出国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心结是解不开了。”
可能是今天的天气很舒适,天正蓝,风很柔,他很喜欢。也或许是他终于把自己的“身后事”都处理好了,让他终于了有了精力,来和别人聊聊他的儿子了,秦岳不紧不慢的讲着话。
“他也是怪我的。”
说完这句话,秦岳自己都笑了。他可能是真的觉得这件事很具有喜剧效果,所以他不但自己笑了,还转过头看着王炳章,眼神里还在无声的质问着“你怎么不笑?难道不好笑吗?”
王炳章自觉他无法理解这对神经质的父子,于是他一如既往的冲着秦岳翻白眼。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对于他的不满。
“我和他妈妈离婚,他怪我;我娶了俞言,他也怪我;我把他送出国,他简直都要恨死我了。”
秦岳现在说起这个牵动了他大半生心绪的儿子,冷静的好像一个说书人,平静的诉说着他人的悲欢喜乐。
“所以到了最后,我也不想再人厌烦了,我的这些东西,就不要直接给他了,万一是他不想要的呢,可能这是最后一次了,就不要再惹他不开心了。”
王炳章感觉秦岳这些话直接把反讽效果拉满,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秦岳这话说的,还真的没有毛病。秦浩这小子,还真的就是——牵着不走,赶着倒退。俞言掏心掏肺的对他好,他小小年纪就会恩将仇报。
“那你打算怎么和他说,先说好啊,这种烂事,你进手术室之前,自己和秦浩说清楚,我才不想搭理你们呢。”
王炳章怒气消了,可是怨气依然冲天,他看不上秦浩,当然就更不愿意和他打交道,况且还是这种关于钱财的事情。
王炳章自己是个成熟的阴谋论者,所以看谁都不是好人。在他看来,他——秦岳的助理,掌握老板第一手工作信息和生活八卦的人;以及,在老板生病后,成功接管公司运营权限的人;更可疑的是,他还替秦岳照顾着一个养子。
还有比他更像篡位谋财的人吗?
于是王炳章虽然心里认同秦岳的决定,当然了,秦岳不打算留给秦浩一分钱,这件事,很大程度上取悦了他,可是他依然不打算就此放过秦岳,这件事,必须他自己处理好。
“我已经给秦浩发了邮件,他已经知道了。”
秦岳今天持续向王炳章暴雷,不管秦岳现在说什么,他感觉自己都不会太惊讶了。
“我确诊当天,第一个通知的人就是秦浩,然后才是你。”
秦岳说到这里,又回头冲着王炳章露出刚才那种戏谑的表情。王炳章被他笑的发毛,有什么可笑的,好像谁稀罕知道一样。要不是看在秦岳工资开的够高的份上,就他这种烂人,他才不想伺候。
“那秦浩怎么还不回来,别说是坐飞机了,就是坐火车,他也该到了。”
王炳章对于秦浩的不满已经根深蒂固,即使是当着人家亲爸的面,他也毫不掩饰,再说了,又什么可掩饰。秦岳刚才的话都说的那样直白了,现在的他,对于秦浩,剩下的,怕是只有责任了……
“谁知道呢,可能买不到机票,也可能学校里有什么事耽误了,或者上错了车找不到来这里的路呢?当然了,也许单纯的就是不想来见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