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的时候,有不少人给外婆拜年,有姓田的,也有不是姓田的,但是外婆不许我出去跟别人走,想玩了就在街上看别人放鞭炮。
母亲他们是初二来的,外婆包了饺子,两掺面的,白菜和肉,姐姐说好吃,外婆问她要不要住几天,开学再走,姐姐没住,下午就跟着父亲他们一起回了家。
1978年,外婆70岁,母亲37岁,姐姐15岁,我10岁,小妹2岁。
过了初五,外婆带着我去了邹家庄,天还冷呢,父亲极力挽留外婆和我在家住几天,本来外婆不想住的,但是禁不住一家子都让住,尤其小妹,拉着外婆的手不放手,于是外婆说就住两天。
这住下了,一天也是住,两天也是,索性妈妈让我们住到我开学前再回去。
只是屋子很窄,到晚上的时候,炕上躺满了人,炕头是外婆,在东头,第二个是我,然后是姐姐,再西面一点是母亲搂着小妹睡,最后是父亲在西头靠墙,不过唯一的好处是,很暖和,因为人多。
那时候小妹还是不会说话,但是走路比较好了,黑瘦的小丫头,大眼睛,但是牙齿不好,很多都没出来,出来的也有断了的。
吃饭的时候,小妹喜欢给人夹菜,都是先给母亲,然后母亲让她给外婆,她就颤巍巍的拿着筷子给外婆送过去,外婆高兴的说“啊,我得小三丫头的剂了!”
初十的晚上,大家都睡下了,灯都关了。
突然妹妹哭了,母亲让外婆开灯,喊了好几次,外婆才把灯开开,我们都醒了,母亲把小妹把完尿了,放被窝里准备睡觉,然后喊外婆关灯,外婆的手抬起来,就忽的落下去了,怎么也够不到灯绳,连着好几次,小妹我们还以为外婆再跟小妹玩,都笑哈哈的,外婆自己也笑,但是就是够不着!
还是父亲心细,他对母亲说,“别乐了,她姥姥有病了!”父亲声音有点大,母亲赶紧坐起来穿衣服,我和姐姐也都起来,这时候外婆还是笑呵呵的,胳膊抬不起来了,还不如刚才抬的高了!
我们一家子都穿好衣服,把被子卷起来放到窗台那边,母亲没敢哭,她喊着“妈,妈!”
外婆已经不会说话了,只会“呵呵呵呵”的,跟小妹一样的那种。
父亲赶紧出去,准备找赤脚医生过来,外婆不让,一个劲用力的摇头,手也在被子上划拉着。
母亲哭着问她,“妈,你哪儿难受?哪儿痛?”外婆还是摇头。
父亲这会儿穿上棉袄出去了,母亲给外婆端了水,外婆摇头,不喝,现在外婆是明白的,只是不能说话了。
外婆歪着头到处寻摸着,母亲看看我们几个,把我推到前面,外婆就不动了。
一会儿,父亲带着赤脚医生来了,这个人我们喊二哥,是外婆娘家那边的亲戚,他跟我外婆喊姑奶。
那个医生二哥拿出听诊器听了听胸口那儿,又翻开眼睛看了看,让外婆伸舌头的时候,已经不会伸了。
他低声的告诉我们:姑奶奶生病了,半身不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