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缓缓靠过来的黑影,姬宴容心都提起来了,在敌营半月,所有的折辱磋磨都是这个人带给她的,她极不愿与他同处一室,还是这种没有旁人的时刻,这般幽暗的环境。
她一把掀开被子,绕开黑影去桌前掏出火折子,点燃桌上的烛台,看向屋中那人。
那人着一身黑袍金带,头戴玉冠,天生一双琥珀眼,琉璃目,薄唇轻抿,容貌好似造物主精心雕琢,气质高贵不似人间凡俗。一双琥珀眼睨着她,神情无波,好似睨着一件死物。
“乳娘如何了?”姬宴容问道。
姜英嘲弄地笑了笑:“姬二姑娘给了本世子这反手一刀,本世子还以为你想借我之手谋杀你乳娘。”
姬宴容听着这诛心之言,咬唇道:“世子既胁迫我为你所用,如今我在上京乃至整个归离国名誉扫地,人人不耻,我别无选择。”
“所以呢?你如今是在怪本世子,夺了你的清白,污了你的闺誉?”姜英不咸不淡地问道。
姬宴容垂眸,说不恨是假的,她一个未出阁的闺秀,被掳到敌营本就说不清,她身旁两个相伴着长大的丫鬟还被凌辱至死,敌营半月哪怕日日承受鞭责苦刑,她也未曾想过以自己清白之身换回国的机会。
她想不通,明明她因为乳娘性命已经被迫答应做浩轩的细作,他为何还要在她被遣送回舅舅军营前一晚夺走她的清白,而后派人大肆宣扬姬府二姑娘在敌营已失清白之身,让国人皆以为她是以清白之身换取回国机会的下贱娼妓。
她回来后日日夜夜都想不通。
他到底是真心胁迫她做他的细作,还是心存取乐之意,想看她在国人悠悠众口的唾骂声中自尽了却余生?
“宴容一介闺阁弱女,担不得世子殿下如此凌辱戏弄,还请世子殿下高抬贵手放过宴容,放过乳娘。”她凄声恳求。
姜英无动于衷。
姬宴容苦涩一笑,她本就应该知道,早在姜英帐中伺候的那半个月,她为乳娘求过他,为丫鬟求过他,为自己的清白求过他,他都未曾有过丝毫心软。
姜英生来身份尊贵,注定高高在上,一向残忍擅谋,漠视生死,他本就是这般人,何谈心软?
姬宴容只觉得手脚发寒,她抬眸凝视着姜英,既然他不肯放过她,她只能尽力为自己谋算。“世子殿下既选中宴容做细作,宴容若身处流言旋涡无法脱身,立足尚且困难,日后又当如何为世子殿下打探消息?”
姜英斜眉一挑,质问:“所以你便利用本世子安插在你身边的探子试探出浩轩的暗桩,反手给我一刀?”
姬宴容脸色有些惨白,手扶着桌子,“若非如此,如何取信皇上,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更何况,我一介深闺庶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都能发现浩轩暗桩,世子殿下以为归离人人都是蠢才庸辈?我助殿下尽早破除隐患,非但无罪,反而有功!”
屋中有瞬间静默,姜英看着面前这个怕他怕得还得扶着桌子才能站稳的小女子,明明娇柔得跟只小白兔一般,可偏偏长了獠牙,都这般处境了还能打乱他的谋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