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皇城的最高处,观星阁下,风声阵阵,一抹长身而立的玄影手持着窥筩,面色不虞地盯着墙角里四处隐匿的黑色身影。
眼见着那抹纤细灵活的影子钻进了天牢,他才沉着脸放下了手中的物件,一改往日的慵懒与邪魅。
夜风稍冷,唐雨乔拢了拢单薄的衣襟,凑到郭茂身边耳语着:“公公,陛下今儿个怎么了?看样子是欲求不满?”
唐雨乔这么想着,大抵是这样,晨间还见陛下一幅满面春光开了荤的浪荡样儿,手中的布偶在指节间都快绕出花影了,晚间可不得想着罗红美人在怀。
感受着这高处不胜寒的夜风,唐雨乔倒多了些同情的心情,直咂嘴。
郭茂既知陛下无意将皇后宫中的事外泄出去,只略用拂尘扫了扫身旁人,道:“唐大人,陛下之事,怎容咱们多嘴,谨言慎行。”
唐雨乔不以为意,扭脸看向背后长宁宫的位置,在一众漆黑的殿宇中,那处最是亮堂,烛火不息,在这深更半夜,也不知在等谁。
“啧啧啧,皇后娘娘今夜怕是得夜阑翦灯花咯,陛下这边尚且脱不开身,没法替她暖被衾了。”
下一瞬,他便为自己的多舌付出了代价,坚硬的窥筩猛地捣在腹部,教他痛呼出声来。
“再多舌,朕不介意将你丢到蛇窟喂养毒物。”
“微臣不敢。”唐雨乔拱手作罢。
笑话,那处高处蛇窟是由他亲自负责督造的,有毒没毒他不知,可看着就密密麻麻地叫人直起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只看一眼就三日食不下咽,真被丢进去那处,他想他得被啃得全身没好肉了。
想到此等恐怖场景,他直摇头。
“陛下,老鼠已入瓮,该去看看这黑影之下的人是谁了。”唐雨乔面上带起严肃。
“嗯。”
猎猎的风直吹得大氅鼓鼓飞扬,似要拨开一切的伪装与温暖,吹得人心里发寒。
褚肆率先迈下阶梯,转角处,受伤的寒眸忍不住地瞥向了长宁宫的方位,看得人眼生痛。
曾几何时,有人在空旷的殿门前持着宫灯等候,见他来时,欢快地像个兔子蹦跶到他的怀里,驱散了一身的寒气。
她说:“你若是不来,我便在这站到天亮,做一颗望夫石。”
怕是在那时,已是满口谎言。
皇后啊,你最好今日安分地待在殿里,朕恐还会高看你一眼,若仍是不知死活地凑上来,朕便不会手下留情了。
片刻,玄色的衣袍不沾一分柔情地消失在高空楼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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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内,明火将昏黄阴暗的空间照得烘出暖意,不似木架上被捆得五花大绑、铁钩穿甲的狼狈男子,不远处的四方桌上,狱卒们正就着一小盘脆花生,嚼得津津有味。
一个狱卒许是误职贪杯,身上俱是刺鼻的酒味,脸色黑红地冲着长发盖脸的囚犯嚷嚷道:
“喂,你这臭小子,究竟犯了什么胆大包天的事,快与咱们哥俩儿说道说道,也叫哥哥们乐呵乐呵。”
一同值守的狱卒虽未饮酒,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在这一方小天地里,他们就是主子,也壮着胆子随手捡几颗花生投掷在那人身上。
见囚犯仍是一声不吭,好脾气地只摇头笑笑,倒是那醉了酒的意气上头,非觉得这囚犯不给兄弟脸,拽着兰榷的头狠狠扇了几掌。
待稍稍泄了火,才松手踉跄着坐回凳子上,丝毫没注意到长发遮掩下的杀机。
一旁的兄弟好声地唤着:“哥哥勿恼,陛下特意将此罪犯单独囚在此地,定是因这人口中有着重要的秘密未言,待撬开他的口,那时想要哥哥如何折磨还不是手到擒来。”
醉酒的汉子又猛灌一坛子酒,哗哗的酒香弥漫在四处不透风的墙壁里,直冲人的脑海。
那人的宽慰没让他高兴几分,反而脸上尽是嗤笑,他讥笑道:“哪还用等,怕是明日这人就要没咯。”
“哥哥这是何意?”
“嗝~”男人狠狠打了个酒嗝,放声笑道:“害,照我看,陛下哪有那个脾气等他说出来,这人遭了这么多刑都只字不提,屁用没有,早就是一颗废子了,只需等死了。”
“那,这么大费周章干什么,还得让咱们在歇职时调配过来守着他,真是害人不浅的东西,呸——”清醒的年轻人脸上也沾染了不霁。
“哼,依我看,指不定他们的人也不想这人活着,说不定就等着他早早咽气呢。”
“大哥说的是,要不为何独独擒了他来,别人怎的不是死就是逃的,定是这人啊没了价值被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