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罗疏没有说话,心却一点点坠入谷底——世态炎凉,他不过是比照人情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她还能希望他怎么做呢?这一晚罗疏始终没有回答韩慕之,二人在拂晓前不欢而散。
这时炉中通红的火光映在韩慕之的眸子里,却化不去他眼底的寒意。身边人的固执让他束手无策,第一次体会到对一个人又爱又恨是什么感觉——他身不由己地爱着她,又心如刀割地恨着她,可是她却无动于衷,那么轻易地就从这场恋情中抽了身。
她的态度让韩慕之有些灰心,失望之余却又难以置信,所以不甘放弃,只是放缓语调自欺欺人地安慰她:“可能是我提得太突然了,我不逼你立刻答应,你回头再仔细想一想,或者你希望我怎么做,都可以告诉我。”
她到底想要他怎么做?离经叛道,惊世骇俗?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很多事不是靠聪明就能应付的,”罗疏侧过脸躲开韩慕之的目光,喃喃道,“我没有那个心力,对不起。”
“你可以只为自己活着……而我恰恰相反。这是你我之间最大的不公平,只可惜我现在才知道。”韩慕之灰心地说完,起身离开了罗疏的厢房。
“你没有试过,怎么就知道应付不来?”灵慧如她,怎会不理解自己的苦心,韩慕之实在想不明白,“罗疏,这条路虽然曲折,却是最平顺的选择。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为何还想不透?富贵之家的人也没有三头六臂,你那么聪明有什么好怕的?”
罗疏听着韩慕之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的寒风里,心口的疼痛一路翻搅着,蔓延到四肢变成无助的颤抖。此刻她哭不出声音,因为喉咙疼得像梗着一颗石子,可是眼泪却不断地涌出来,怎么擦拭都止不住。
“不是不愿,是不能,”此刻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心口凌迟,可她依旧在坚持,“达官贵人之家,我应付不来。”
她昏昏沉沉地捱过一夜,天亮时从一片寂静中醒来,才发现除了轮值看守县衙的隶卒以外,三班院里人已走空。
“为什么?你不愿意?”韩慕之惶惑地追问,“你是不愿意同我回乡?还是不愿意做我的妾室?”
一个人过新年,只怕是世间最寂寞的事。
“我说,我不能。”罗疏微微提高了音量,终于抬起头凝视着韩慕之,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你想的这个办法,我做不到。”
罗疏形单影只地走出县衙,在喧闹的街市上买了几样年货,午后又孤零零地坐在窗下,拿着红纸剪窗花。既然一个人过年,总要找点事来打发时间,县衙的人至少要到元月二十才能回来呢。
她最初的沉默让韩慕之心中没底,这时的一声拒绝更是彻底乱了他的神:“你说什么?”
都说新年新气象,只希望他回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不再生气和失望,罗疏怔忡地想。
罗疏低着头,直到眼底泪意消退,才用极低的声音回答:“我不能。”
就在罗疏失神的时候,紧闭的房门却忽然被人拍得山响,她不由吓了一跳,疑惑地打开门一看,才发现是齐梦麟和连书笑嘻嘻地站在门外。
她到底还是作茧自缚,落入了自己最抗拒的结局。
“你果然一个人留在这里啊,”齐梦麟披着一件大红猩猩毡的斗篷,浑身上下洋溢着年节的喜气,站在雪地里望着罗疏笑道,“一个人过年有什么意思?和我回扬州吧!”
意料中的回答让罗疏想挤出一丝苦笑,然而直到这个时候,她才知道面对如此绝望的提议,做一个自嘲的表情有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