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妃位要簪的首饰更多,她出来的就晚了些。只见与她同宫的周宝林和陈才人已经站在那里了,正翘首以盼看向宫道,像两只充满期待的漂亮的天鹅。
“高姐姐!”声音里有饱涨的却又惴惴不安的至为欢喜。
高朝溪对她们安抚地笑了笑,却也没有如往日般闲谈:在看到兴安和圣旨前,谁都没有心情说旁的。
时已临近正午,夏日灿灿阳光在红墙绿瓦间跳动,有骤然而起的欢笑声从前头传来,周宝林都懊恼了:早知道等在西六宫的门前了!
兴安的身影出现了。
他的声音苍老却极为稳重,字字句句清晰而沉凝。
高朝溪的目光随着这道圣旨望向四面。
明明是见惯了景致,但今日才发觉,这紫禁欢迎加入tx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追锦江连载文肉文城竟是如此树色青碧,燕紫莺黄,美的似乎值得醉眠席地,慢慢赏玩这世间风光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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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兴安带着心事,往后宫里走了一趟,也令他很是感慨。
他回到奉天殿外后,并没有立刻进门,而是在一旁等着宴散——
礼部尚书刚出门就被兴安拦住了。
兴安特意抽身出来,不只是讨好皇帝给后宫传旨,更是要跟这些朝臣们通气:好好干活,现在王振可不能出来!
锦衣卫指挥使还是王振的狗腿呢,现在只听皇帝的,根本不跟他们接触,显然只是收缩势力等靠山出来。
这会子王振出来,大家一起去死好啦!
于是金英与礼部尚书郑重叮嘱:务必把这件事办漂亮,按照皇帝的旨意,写一道上佳的诏天下书,做到皇帝今日提起的‘故兹诏示,咸使闻知。’别带着情绪搞什么消极怠工。
其实朝臣们也急于跟兴安公公通个信——
陛下今日怎么了?脾气这么暴躁?说实话,虽说原来王振也总是把人搞到诏狱去,但甭管陛下实际知不知道,明面上都是不知情,都是王振‘矫旨’‘擅权’‘私自戕害’。
可这次是陛下亲口下令的。
说句不好听的:遮羞布都不要了,这得心情多恶劣啊。
兴安叹气:他倒是知道陛下不行的事儿,但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说啊。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过些时日朝臣应该就明白了。
于是现下他只能含糊说:陛下龙体不安,心情郁郁寡欢非往日可比。
路过并竖着耳朵的吏部尚书王直立刻心道:你乱讲!我坐的最近,看到陛下连吃了八个粽子!
这是身体不好?
老王尚书深深叹口气:他是朝堂上真真正正的老资格:永乐二年就中了进士,还帮太宗起草过圣旨。跟他比起来,连其余几部尚书都是晚辈。他是实实在在走过了太宗、仁宗、宣宗三朝。
但这第四朝,让他觉得比前三朝加起来都头秃。
老了啊。
王老尚书一脸秋风萧瑟地往官署走去:希望真如兴安公公所说,陛下今日出格之举,是因圣体违和的偶然。
不要再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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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四朝元老王尚书能看到此时殿内的画面,一定会觉得心塞——
朝会赐饭后,姜离也没立刻放郕王走,留他喝茶。因吃了粽子,上的是陈皮山楂岩茶用以消食。
喝过茶,姜离说起了废除殉葬事的后续。
是的,一定得有后续。
一道圣旨,甚至是只有一朝帝王坚持的废殉,效验不足。
史册上英宗临终前提出废妃嫔殉葬,确实是推行了。可惜之后还有王府,甚至是勋贵人家想要名正言顺令人殉葬。
比如,都到了成化十年,辽王朱豪墭还敢直接上奏,要求把病故儿子无所出的妃嫔送下去殉葬,好在被成化以‘先帝不令嫔妃殉葬,你也不许’给拍回去了。[1]
可见各地对此圣旨的执行力度如何了。
必得时日良久,以及不下于两朝帝王坚持下去,才能安定些——如同史载“其事经英宗、宪宗一再以遗命禁止,方沿袭成为定制。”[2]
“所以小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今天在朝上,她没走礼部,没走内阁,非常强硬突如其来下了旨意废除殉葬——
“就像……”她想了想:“乱拳打死老师傅吧。”
朱祁钰莫名领会了这个比喻。
姜离忽然问道:“小钰,那你觉得把‘老师傅’打死后,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
朱祁钰想了想,刚准备开口说话,就见皇帝摆手制止,让人取来笔墨:“咱们就像《三国里诸葛丞相和周都督一样,各自写在手上再对照如何?”
朱祁钰点头:《三国志通俗演义是坊间很流行的小说,有各种画本和私刻本,里面的经典情节流传甚广。
而姜离也已经摸清:如今明朝还不会官方出版小说,后世常见的《三国演义其实是嘉靖朝刊印的,如今坊间的都是各种私人版本。
6688就见姜离一心二用,一边在手心上写字,一边在意识空间大屏幕上用加粗体记录了下待办事宜:官方出版《三国演义。
如果见不到诸葛丞相,就为他出书吧。
6688:啊,她真的好介怀啊。
*
两人写完后,同时摊开手心。
墨字清晰。
朱祁钰:收殓。
姜离:碎尸。
朱祁钰:……
姜离笑道:“差不多意思嘛。”
——都是要把这件事钉死了,别再出来诈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