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衡忙把人揪了出来,摸了下他的额头,比自己的心还凉。
“骗子。”宋思衡扯开一边的被子把他往旁边推了推。
“你对病人好一点。我这几天晚上在医院疼得迷迷糊糊,一直没睡好,还总是反胃想吐,不知道是不是药物作用……”杨晓北说着说着还拿脑袋蹭他的手臂,可怜得像只流浪小狗。
“……”宋思衡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在他身侧躺下了。
房间里的灯光很快暗了下来,只留了一盏床头微弱的夜灯。
杨晓北背对着宋思衡躺着。
两人之间一开始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后来是杨晓北先开的口:“我姑姑姓杨。”
他在主动跟宋思衡说自己的故事。
“嗯。”宋思衡轻轻地应了一声。
“她是个很厉害的女人。自己有一条渔船。可惜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出了个事故,有渔民违规捕捞,半夜出船把我们的船给撞了。”杨晓北说一长串话还是有些费力,“她掉进南江里,腿被撞伤了。”
宋思衡听着他的话,没有打扰。
“后来我就莫名其妙进了游泳队。说起来也好笑,本来我都没学上了。一次事故倒让我顺利上了学。”他说着说着思绪又飘远,“但是如果老天让我再选一次,我宁愿她没有伤到腿。我去哪儿上学都行。”
宋思衡不知如何劝解,只是轻抚过的他的肩胛骨。
“我原来不叫杨晓北,是随我生父的姓。后来我十八岁的时候,自己去改的名字。”杨晓北的声音很轻。
“我知道。”宋思衡回答。
“你怎么会知道?”杨晓北猛地回头,一不小心扯到了刀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宋思衡拍了拍他的后背:“你以为我是傻子?我就应该对你一无所知?”
“你调查我。”杨晓北哼了一声,然后很快回过味来,“不对,你就对我这么感兴趣?”
“呵。你防着我,我也防着你,知己知彼,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杨晓北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憋着不再说了。
“然后呢?”宋思衡却往下问。
“然后什么?”
“你改了名字之后怎么去的江大。”
杨晓北轻叹了一口气。
“很累。白天找地方训练,晚上还要去辅导班上文化课。其他科目还好,数学我是真学不会,脑子一团浆糊。我之前跟你说考了69分都是吹牛的。模拟考我最多考了50来分吧。”
听到这里,宋思衡没忍住笑了。
“你嘲笑我。”杨晓北咬着后槽牙不愿再讲,“算了。”
“没有。数学不好的人多了,能考五十分也很厉害了。”宋思衡昧着良心宽慰他。
“其实主要还是训练,我以前百米游进50秒非常轻松,但是那次手术之后第一次下水,差点连达级标准都游不进去。后来的三年也是这样,感觉手脚都不是自己的,找不到以前发力的感觉,水感也差了很多。”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雨来,雨声由远及近,最后落在了窗边。
“后来是怎么游进去的?”
“硬着头皮游。”杨晓北陷入了回忆,“我跟市里那帮五六岁的小孩一起训练。他们怎么游我也怎么游。但是……”
“但是什么?”宋思衡继续追问,面前的人却不再往下说了。
只有淅淅沥沥的白噪音缠绕在房间四周。
杨晓北平复了好几下呼吸,昏暗中,宋思衡忽然感觉身前伸来了一只手,手心有些凉意。那只手牵起了宋思衡的手腕,然后搭在了自己的腰侧。
宋思衡察觉到,此时的姿势像是他从身后搂着杨晓北。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没有收回手。
大约过了五六分钟,杨晓北才闷闷地开口:“又下雨了。”
然后是更轻的声音:“为什么认识你以后总是下雨呢?”
宋思衡的手仍扶在他的腰间:“江城本来就雨多,你怪我?”
宋思衡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却没了声响,呼吸也平缓了许多。
微弱的夜灯下,橙黄的光线笼罩在两人肩头,他看到他的胸膛微微起伏,和雨滴缓缓降落的频率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