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公子能言会道,这枚杏子,算是孤赏给你的。”
少年似是被天降金杏打得脑袋发蒙,过了半晌才如梦初醒,忙扬声道:
“草民谢恩!”
马蹄声逐渐远去,姜玉竹缓缓直起身子,融融日光洒落在她身上,却暖不回指尖的凉意,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已被汗水打湿,丝丝凉意渗入骨髓,仿若身在数九寒冬。
“姜兄,今日多亏你仗义相助,若非你口齿伶俐,太子怕是不会高抬贵手,如此轻易放过咱们。”
方志远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命侍从将吓丢了魂的弟弟带回家宅。
姜玉竹苦笑着摇了摇头:“今日是我弄巧成拙,还好太子宽宏大度,没有同咱们计较....”
方志远觉得好友定是被吓糊涂了,太子宽宏大度?
赵小王爷血淋淋的舌头在木匣子里还正温乎呢!
“发榜了!发榜了!”
楼下传来一阵欢呼声,原是贡院主事正在墙上张贴及第榜单。榜头粘贴好的四张黄纸上,按照甲乙次第书写着中榜考生的名字。
一时间,聚集在贡院外的考生们汹涌而上,争相恐后查看榜上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方志远忙派小厮下楼查看,半柱香后,帽子都被挤不见的小厮气喘吁吁归来。
“少爷...奴才将四张黄纸从头到尾查看了三遍,您...您没在榜上。”
方志远自知才疏学浅,他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脸上毫无失落之色,反是急声催促问道:
“那姜兄呢?”
小厮收起颓色,咧嘴一笑,冲姜玉竹拱手作揖道:“恭喜姜公子,贺喜姜公子,你的姓名不仅在榜上,还是本届的会元,小人一眼就瞧见了。”
“姜兄,听到没?你高中了,还是会元,我赌赢了,一千多两银子啊!呜哈哈哈...”
方志远开心得手舞足蹈,仿若高中贡生的人是自己,引得周围食客纷纷侧目。
可姜玉竹听了这个消息,整个人却如遭雷劈,她脸上没有一丝欢喜的表情,反倒是瞪圆乌黑的双眸,喃喃道:
“你...会不会看错了?会元之位...不应是萧时晏吗?”
“嘿,小人怎会看错呢,姜公子的名字就在头一个啊,名字比其他人都要大上一圈,就连萧世子都排在您后面呢!礼部派出的报喜人已去姜宅报喜送贴了!”
姜玉竹呆楞片刻,须臾后,她拔腿就走,身后传来方志远的喊声:
“姜兄这么快就要回去?晚上出来同我们在八仙楼庆贺一番,我做东啊!”
姜玉竹顾不上回话,她急冲冲下楼,在跨门而出时与一人迎面撞个满怀。
她走得太急了,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一双修长有度的手掌伸过来,稳稳扶在她肩头,姜玉竹抬眸看向搀扶她的男子,愣怔在原地。
男子身姿颀长,一袭水湖蓝银纹锦袍,玉冠束发,眉眼清澈,笑容温煦,宛如碧空如洗的蓝天,水天一色的海面,干净得纯粹。
此人正是名动京城的萧家嫡长孙,萧时晏。
萧时晏松开手,微微一笑:“我适才瞧见姜兄与方兄在酒楼上品茶,于是过来同你道一声喜,恭贺姜兄高中会元。”
男子的声音很好听,像潺潺溪水流淌林间,又好似融融春风拂过耳畔,让姜玉竹的耳垂不禁染上一抹红晕。
“萧世子客气了,我...我也没料到自己会考上...”
姜玉竹垂下双眸,胸腔里的心莫名砰砰跳得厉害。
“对了,我在珍宝阁看到一只笔,感觉很适合你。”
萧时晏身后的侍从打开笔匣,一支象牙竹纹狼毫笔呈现在姜玉竹眼前。
这支狼毫笔的做工极为精巧华丽,笔身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翠竹,笔顶端镶青金石,狼毫毛根根挺实直立,毛色光泽,一看就不是凡品。
“此物太贵重了,姜某受之有愧。”
姜玉竹摆手拒绝,萧时晏将笔匣放入少年手中,温言道:
“姜兄不必客气,你高中榜首,让萧某天降一笔横财,这狼毫笔全当是给你的贺礼了。”
对方言止于此,若是一味回绝,到显得她不近人情,姜玉竹只好收下笔盒。
见少年收下了礼物,萧时晏唇角笑意愈深,眸光澄澈明亮:
“姜兄,祝你在殿试上一鸣惊人,待你我从书院同窗继而成为明堂同僚,一起实现我们二人曾畅谈的抱负...”
马车缓缓停靠在姜宅大门前,车内的“少年郎”久久未动,脑中仍回荡着萧时晏分别前的那席话。
蓦然,车帘被人掀开,一个容貌清秀的小丫鬟探进脑袋,满脸急切道: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少爷快要被老爷和夫人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