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拉着她们两个人的手,跟她说:“太真,这是新任的猫公,以后你们就是共同照管妖市的同伴了。”那时候她其实非常高兴,因为身为人与妖生下的孩子,她天生能看到各种不祥之物,却没法和母亲之外的人说,所以从小到大都没有朋友。从那一天开始,她有了一个同样能看到各种妖精鬼怪的朋友,尽管这个朋友真的很爱惹麻烦,也太贪玩了些。但不能否认,从她的母亲离开后,她们两人照管妖市的这些年里,这个朋友也是一位能让她安心的同伴。
那时候武祯调皮的很,几岁的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在雁楼里跑上跑下,东碰西摸。她文静的坐在原地等着认识这个新朋友的时候,武祯差点把雁楼顶上的珠子给扣下来,好不容易才能安生的坐在她对面,又突然抛出来一只小虫子吓唬她。真的是个坏孩子。
从一文静一跳脱的总角小儿,到如今一端庄一潇洒的成熟女子,两人对对方的了解胜过血缘亲人……
细细算来,柳太真与武祯相识于总角,两人年岁相当,身份也相同,唯独性子天差地别。柳太真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武祯的时候,就是在雁楼。那时候上任的猫公已经离去,自己的母亲将这位新任的‘小猫公’带过来介绍给她认识。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刑部。”武祯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一下说:“小蛇,我先走了,去看看我那个小郎君去,你继续在这发呆,顺便晚上帮我看看那几个吓人的小妖,我晚上就不过来了。”
柳太真打开武祯的手,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没再问什么问题,转开了目光,继续望向远方天际。
她说完就走了,只留给柳太真一个背影。
不过……武祯伸手捏着小伙伴那张白的过分的脸,仔细看了看,“我说小蛇,你这幅继承自上任蛇公的病弱外表欺骗性也太强了。”不清楚柳太真身份的外人也就算了,但武祯可是亲眼看过这人单手掐死黑熊妖的,一座城楼那么高的黑熊妖,说掐死就掐死了。但就算知道她内里是个可怕的家伙,瞧见她一副苍白模样,武祯还是忍不住多照顾,这可能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柳太真望着那个熟悉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心中无端生出一些惆怅,只得轻轻呼出一口气,将这点惆怅排遣。她最好的友人要成亲了,好像就此和她走上了一条不同的路,感觉有点……寂寞。
她们这位蛇公,作为人的身份是柳御史唯一的女儿,在外人眼中从小体弱多病,常年一副面色苍白的气虚模样,柳御史对她护得眼珠子一样,恨不得一辈子在女儿身边照顾,哪会放心她嫁人,有老天爷都敢参的柳御史在前,谁敢说柳娘子一句不好,就等着被几十个黑脸御史轮流溅唾沫星子。
正午的长安,太阳热烈,室内也开始有些热意。梅逐雨在刑部的饭堂吃完午饭,回到了官署办公,不出意外的又在窗外的那棵桐树上看到了一只眼熟的狸花猫。
武祯:……这还真没有。
这几日,他总是能看到这只狸花猫,若不是他实在感受不到这猫身上的妖气,他当真要以为这只普通的狸花猫有异常了。
柳太真冷冷道:“那又怎么样,我不嫁,有人敢说一句吗。”
窗外的桐花早已谢尽,如今枝头上绿叶成荫,那猫依旧是惬意的躺在树枝上,好像挺满意这个午睡的宝地。梅逐雨只看了两眼,就将目光放回到自己手中的公务上,对身边多出的猫毫不在意。
抛开那点心理负担,武祯揽着柳太真的肩调笑,“好了小蛇,我嫁人了,你只比我小一岁,以后咱们这圈子里年纪最大的不婚娘子,就是你了。”
再次变成猫的武祯揣着毛爪子,时不时睁开一只眼睛看一眼伏案工作的身影。她并非有意偷窥,只是前几日刚发生了吕挚那种事,她没事就过来看着点,免得再让小郎君遭受什么无妄之灾,毕竟,咳咳,她年轻时候完全不会收敛,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不要脸的东西可不兴什么仇恨不牵连家属。
武祯:“其他人都问完了,我都在想你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向我问起这事,终于还是耐不住了吧。”她笑完,自己也有点不太确定的摸着鼻子说:“应该是认真的,至少比从前那几次认真。”
这几天,武祯常常变成猫跟着梅逐雨,这位未来夫婿的生活规律且普通,比一般人还要无聊,不是在刑部办公务,就是回家休息,没有一点娱乐生活。一般的郎君,就是再正直低调,也会偶尔找上三两友人,去乐坊喝些小酒聊聊感情,可这位小郎君,已经称得上孤僻了。
听到这个未婚夫婿,柳太真认真的看着自己的朋友,“武祯,你这次是认真的吗?”
武祯跟了他几天,瞧着他不管对待同事还是陌生人都是一模一样的冷淡态度,都忍不住怀疑,从前自己与他见面时看到的那些,脸红,还有笑容,是不是都是假的,只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
武祯爽快点头,“我知道,吓不死他,就让他老实在家里待上一年半载的,省得又去欺负我那个未婚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