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十二个领主的信已经分批次寄出去了,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启程,雷德里克正在筹备庆典的事情,他现在做得还不错,你可以定期让他来汇报进展。”尤里乌斯卷起手里的羊皮纸,提醒道。
拉斐尔露出了抗拒的神色,低着头的波利也在花白的头发下翻了个白眼。
那个没礼貌的贵族小子,哼。
“让他自己做去就好了,如果干得不好,有的是人在背后笑话他,跟我没关系。”拉斐尔堪称恶意地说。
波利用力按了一下他的腿,在拉斐尔瞪大眼睛看过来时,更加理直气壮地看回去。
拉斐尔默不作声地转移了视线:“……他这个性格,绝对是忍受不了别人轻视他的,不用我干什么,他就恨不得把家底掏出来把事情办好。”
波利满意地点点头,就是嘛,就算面对没礼貌的贵族小子,自己的礼貌也是不可以忘记的,难道要因为被狗咬了一口就咬狗一口吗?
拉斐尔对雷德里克的评价赤裸且一针见血,尤里乌斯也很清楚那个侄子年轻气盛的性格,真是一柄好使的枪,上赶着被利用。
不过被拉斐尔利用……也没什么,都是一家人,而且这事对他自己也有好处不是吗。
心黑手狠的尤里乌斯无视了拉斐尔语气里对这个异母弟弟的轻蔑,弯腰帮波利拿起放在桌上的棉布递过去。
这套动作他做得也挺熟练,之前也没少帮波利照顾拉斐尔,在拉斐尔被流放之后,年纪大了的波利不能翻墙去给拉斐尔看病,几乎就由尤里乌斯一手包办了拉斐尔的治疗。
可是波提亚家主到底比不上最专业的医生,哪怕他尽心学了个八九成,因为岩石城堡过于糟糕的生活条件,拉斐尔的身体还是每况愈下。
“定时睡觉,按时吃饭,蔬菜和牛肉、水果都要吃,”波利接过棉布,擦干净拉斐尔腿上黏糊糊的药膏,看着拉斐尔把衣服扯下来,苍老的眼睛锐利地盯着年轻的教皇,“如果你再不听话,我就睡到你床底下去盯着你——相信我,我做得到。”
曾经瞒天过海溜出家门、在海盗的眼皮子底下钻进了海盗船的男人骄傲地说。
拉斐尔无奈地看着他,淡紫色的眼睛轻轻一眨,又一眨,神情像极了一只无辜可怜的小猫,就等着人类像之前的千百次一样退让投降。
谁能扛得住这等美色的攻击?
尤里乌斯不着痕迹地将脸侧了过去,听见波利冷酷的声音:“从明天开始。”
——这个男人居然抗住了!
拉斐尔的眼神变了,充满难以置信和无法理解。
啊,类比一下就是,一只战无不胜的猫,居然遇到了对它的撒娇无动于衷的人类,这很容易让小猫的世界观崩塌,产生“这人是不是哪里有问题”的错觉。
反正谁都可能有问题,猫是不可能有问题的。
见以前百试百灵的手段失去了效果,年轻的教皇无奈地叹了口气,点点头屈服在了医生的威慑下:“好吧,我记住了。”
波利收拾好药箱,提着箱子出门了,走了两步,他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站在原地,长长地深呼吸了几下,自言自语:“了不得,差点被骗过去了,差一点差一点……”
满心庆幸的老头沿着走廊离开,蹒跚的背影慢慢融入昏暗的灯光。
房间里的两人陷入了相顾无言的阶段,最终还是拉斐尔退了一步,他向尤里乌斯伸出了右手。
可能是因为刚才波利的到来,让他久违地想起了曾经被尤里乌斯关照的生活,他难得地不太想去思索那些复杂的东西。
尤里乌斯从善如流地握住他的手架在自己肩上,扶着年轻的教皇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床边走去。
拉斐尔绸缎似的金色长发披在背后,碎发扫在尤里乌斯颈间,冰凉酥麻,让波提亚的大家长有些走神。
拉斐尔刚动完手术那段日子动弹不得,到哪里都依靠仆从,尤里乌斯有几次也抱过他,那时候的少年清瘦纤细,金发柔软,窝在怀里能摸到嶙峋的骨头,不过拉斐尔痊愈了之后,他们就很少这样亲密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拉斐尔已经走到了床边,将自己挪到了床上。
尤里乌斯看看周围,的确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做的了,就轻声告别了。
“晚安,祝您有一个美妙的梦境。”
拉斐尔望着他,尤里乌斯一丝不苟的铁灰色长发被他刚才的触碰弄得有些凌乱,衣领上也有了一些褶皱,看着难得不那么贵族的波提亚大家长,拉斐尔终于露出了一个细微却真实的笑容。
“晚安,尤里乌斯。”
教皇的声音非常平和温柔,不带负面情绪说话的时候听起来如同天使在低语。
尤里乌斯离开教皇的寝室,亲手合上了门,随口嘱咐两旁的护卫:“晚上警惕一点,如果冕下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告我。”
护卫点头,尤里乌斯对着关闭的门站了一会儿,半晌后忽然感觉自己的行为愚蠢且莫名其妙,于是迅速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