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节拍和步伐下距离尤里乌斯越来越远的女性只能露出一个不甘心的神情,而善于交际的尤里乌斯还相当温柔地对她展现了一个饱含歉意的微笑,完美地安抚了对方被拒绝的那点不满。
在这点小插曲中,尤里乌斯漫不经心地想着接下来几天的安排,和领主们的会面——想到这件事,他嘴角的笑容更加深了,看起来简直温柔深情得令人心醉,然而他心里此刻的想法却暴力血腥到无法诉诸纸面。
再次重申一遍,尤里乌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从小呼风唤雨着长大,顺利掌握了这个庞大家族的所有权柄,连为所欲为的雷德里克都惧怕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像他表面展现的那样有礼温和?
尤里乌斯早就已经对那群愚蠢的共事者感到厌倦了,他们贪婪地盯着教皇国,手里攥着那些好处还不够,还想要夺取更多的东西……
他们是白痴吗?教皇国已经没有什么可供他们瓜分的东西了,还是说他们想要把翡冷翠也从教皇手中夺走?
他们甚至没有想过,看起来被他们随意欺负的教皇其实是大陆数以亿计的人民的至高信仰。
只不过是在教皇最为虚弱的时候趁虚而入攫取了利益的投机者,那就乖乖蜷缩起来吃饱饭就好了,居然还贪婪地想要更多。
尤里乌斯敏锐地发现了这艘大船正在失控,而他拒绝与这群白痴共沉沦。
于是他立刻调转方向上了教皇的船只,尽管翡冷翠和领主们的实力对比看起来差距很大,但是有波提亚的帮助,一切都不是问题。
而抛却其他,最根本的问题当然是……支离破碎的教皇国已经满足不了波提亚的需求了,想要更进一步,波提亚就需要更广阔的土地,翡冷翠不能动,波提亚又不能直接和其他国家开战,那就只能劳烦其他领主们动一动了。
尤里乌斯掩在长长睫毛下的深紫眼珠内敛温柔,即使想着这样的事情,笑容也没有丝毫的波动。
宫殿内的音乐悠扬婉转,拉斐尔转过了三条走廊,才彻底将这些声音抛在后面,教皇护卫和执事们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预备着完成教皇的任何要求,而年轻的教皇全然没有理会他们,素白的法袍在地上拉出曼妙的褶皱,径直回了自己的卧室。
守候在门口的两名护卫见到教宗回来,立即一左一右打开了华丽的大门,拉斐尔正要进去,余光忽然瞥见了一张不久前见过的熟悉的脸。
“你……”
这一霎的思索令他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索性停下来,看着黑发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其实是明知故问,但作为“第一次见面”,这个流程还是要走的。
有着卷曲黑发的少年脊背笔挺,尽管面容略带一点未褪尽的稚气,但轮廓里已经能见到日后近乎妖异的魔力。
“我叫费兰特,圣父。”
他遵照着礼节深深地低下头回答,尽管他此刻疯狂地想要直视对方的眼睛,想要看一看近在咫尺的圣人的面容,但是不行。
忍耐,费兰特,他在心中无声地、缓慢地低语,要忍耐,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只要忍耐……他总能达成所愿的。
拉斐尔看着这个恭敬低下的头颅:“我以前没有见过你,新来的?”
费兰特的声音有些颤抖,拉斐尔宽容地说:“不要紧张,我不会惩罚你。”
费兰特顿了顿,再次开口时,颤抖的声线和不稳定的气息已经平稳了许多,他大胆地抬了抬头,拉斐尔身后的执事立刻就要呵斥这个不懂事的护卫,但被教皇轻轻看了一眼,不得不咽下了想说的话。
得到了默许的费兰特抬起了头,第一次这样近地直视他的圣人。
和他梦里无数次见到的一模一样,柔顺的浅金色长发,淡紫色眼眸,好像被朦胧的光晕拥抱,神的光辉偏爱祂行走在人间的孩子,圣人也正看着他,在视线交错的一瞬间,费兰特忽然觉得心跳如擂鼓。
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情绪,他好像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在污泥中摸爬滚打的自己,然后在这个视线中,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安宁和慰藉。
费兰特迅速低下了头,掩饰自己莫名快要落泪的神情,听见教宗转移了话题,开始询问他身旁另一位和他一样被选拔上来的新护卫的名字。
“……他们是从下面的教堂选拔/出来的教皇护卫队新成员,都是虔诚、善良、忠于您的孩子们,这两个是最努力的,所以在今天被允许到您的身边侍奉。”
走在拉斐尔身后的一名执事低声上来汇报。
“是吗,我还以为你们还要再训练一段时间,”拉斐尔温柔地看着他们,轻轻叹息,“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完成了训练,一定很辛苦吧,那我以后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
听见和蔼可亲的冕下说出了这样的话,两位新成员不约而同挺直了身板,褐色头发的那位更是大声道:“我发誓将用性命护卫冕下!”
拉斐尔看着他因为激动而闪闪发亮的眼睛,笑了一下,走进了卧室。
两扇门在他身后合拢,拉斐尔的笑容消失了,他无声地念着费兰特的名字,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犹豫之色。